主治医生耸耸肩,意思是自个儿也没料到方伊池来得这么巧。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想,站在病房门前的小凤凰都没吭声。
许久以后,他忽然倒退了一步。
“医生,请问……”他嗓音干涩,极力隐忍着某种即将喷发的情绪,“她这样多久了?”
“什么?”主治医生一时没反应过来。
方伊池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她不好好吃药,多久了?”
这回医生听懂了——这是在问病人装病装多久了呢!
主治医生瞥了严仁渐一眼,不知如何作答。严仁渐心思活络,直接把方伊池拉到一旁,幽幽叹息:“小爷,其实……”
“其实六爷早就知道了?”方伊池不傻,他一下子就回忆起了刚去协和医院给妹妹看病时,贺作舟和医生私下交流过后的神情——微妙的愤怒与克制的恼火。
最后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冰雪消融。
而当时的方伊池说了什么呢?
他完全没想到妹妹在骗人,反而去恳求贺作舟救一救方伊静。
方伊池又把手心里的指印抠破了,手焐子里湿淋淋的,也不知掌心流了多少血。
他的一时心安是建立在贺作舟的纵容之上的。
贺六爷为了不让他伤心,什么也没说,默默付了诊金,安排了医生,要不是今儿方伊池抱着摊牌的心来一趟医院,真相不知何时才能大白于天下呢。
而严仁渐说完,窘迫地轻咳。
六爷吩咐的事儿是暗中做的,原本不该让方伊池撞见,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谁能想到就这么巧,方伊池一来,方伊静就闹上了?
她还自个儿说出了久病缠身的真相,换个承受能力差的,知道过去被迫卖笑其实根本没必要,说不准会直接气晕过去!
好人家的姑娘小子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去当服务生?
严仁渐越想,越觉得不妥,刚想劝方伊池回贺宅歇歇,就见他转头往病房门前走。
“小爷!”严医生急了,他得看着方伊池,不能让他受伤害,否则六爷发起火来,没人承受得住,“您这是要去哪儿?”
“去看看……她。”
“妹妹”二字,如今的方伊池已然说不出口。他心口疼得喘不上气,走到病房门前已经累得嘴唇轻颤,苍白的面颊上滑下几滴汗珠。
“小爷,您还病着呢。”万福和万禄也上前来阻拦,“六爷知道了准念叨。”
他无声地笑:“那就让他念叨。”
反正也听不了多少时日了,多念叨念叨,好让他的黄泉路走得不那么寂寞。
严仁渐眼瞅着拦不住方伊池,干脆推开两个挡在病房门前的下人:“小爷,您进去也成,我陪您去。”
“……还有啊,您悠着点,别跟她置气,也别心软。”
方伊池默默地听着,听到最后,扶着门框莫名地看了严医生一眼:“我为什么要心软?”
他只是更坚定了和方伊静断关系的决心。要说原先方伊池还有零星的犹豫,顾念亲情,想看看妹妹再做打算,如今的方伊池哪里还有心思和方伊静虚与委蛇?
他一想到多年来的操劳,换来的竟是轻飘飘一句“没好好喝药”,登时心如死灰,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了。
没人晓得方伊池在平安饭店过得有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