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俩大的才要写字,小狼就会唱一句:“公虾米……”圆圆立刻接:“我亲戚。”
唱歌不行,捣乱第一。
陈美兰要去工地上,就把小狼这个最大的不安定分子给带走了,给他套皮帽子,套皮手套,为了出门,她还紧急给这小崽子买了一双绿色的小雨鞋,走在路上,小家伙在前面蹦蹦跳跳,见水洼就跳。
突然又停下来:“妈妈好久没打我了。”
“你个小坏蛋,妈妈啥时候打过你?”养孩子养到比窦娥还冤,陈美兰好惨。
小狼再跳一下:“下雪,爸爸没寄钱,妈妈一脚把小狼踢进雪坑里啦。”
陈美兰心说那是你的亲妈,你这后妈不指着你爹赚钱,咱有赚大钱的新门路。
三岁前的孩子记忆还不成型,也就突然看到雨加雪才感慨一下。
等过了四岁,这些事他应该就不记得了。
出门得坐公交车,还要倒两趟车,陈美兰抱着个绵乎乎的大团子才不觉得冷,但也由衷觉得,自己这个包工头再赚点钱,也该买辆车开了。
到了工地上,先看到金宝,正在用小推车一袋袋的搬水泥,才十三的孩子,跟陈德功一样,个头高,力气大,生的很结实,农村放假早,这是放了学来帮工的。
“今天别人都没干,你也别干了,回工棚里歇着去。”陈美兰摸了摸孩子给冻僵的耳朵说。
金宝说:“我爸说雪渗进去水泥就废了,别人不干我得干,这是咱自己的活。”
也对,他爸凭这工程给他和俩妹妹攒学费呢。
“走吧,先进去。”陈美兰把小狼抱了起来:“跟小狼玩会儿,小狼,叫哥哥。”
金宝记忆中的小狼破衣烂褛,永远凶巴巴在咬人,可现在的小狼穿着大棉衣,皮肤白白的,圆丢丢的可爱。
“咦,姑,这孩子不咬人了。”金宝和手指试了一下,发现小狼居然亲了他一下,惊奇的说。
这是表兄弟,天生会有亲昵感,小狼来揪金宝的耳朵,金宝也拍着他脚上沾脏的鞋子。
才走到工棚前,就听见工棚里隐隐的吵架声。
“美兰包工,你凭啥给工人贴钱啊,你傻啊你?你知不知道别的包工头根本就不是这么干的,咱们这么干早晚要赔钱。”是周巧芳,正在跟大哥吵架。
金宝习惯了父母吵架,抱着小狼说:“姑你回吧,他们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吵架,烦死人了。”
陈美兰觉得不对,她可从来没让陈德功贴过一分钱,大哥拿的一直是净利润,怎么大嫂会说他赔钱?
“大嫂,怎么回事,大哥给谁贴钱了?”撩起帘子进门,陈美兰问。
别的包工头搭工棚都是破布烂毡,陈美兰这工棚是羊毡的,外面还有一层红白色大编织布,雨雪天气,里面生了炉子,太热,陈德功直接光着膀子。
周巧芳跟周母关系好的时候不见美兰,但只要周母打骂她几回,把她从家里赶出来,她就愿意见美兰了。
她正在烤馍,炖热罐罐茶,洗了茶杯递给陈美兰一杯刚熬出来的苦茶,特意在里面加了一大块冰糖,这才说:“你给李光明一月两块吧,你大哥还悄悄贴他一块钱,一个月就是三十块钱,那是三个娃一学期的学费。美兰,你倒没事,但你大哥这样倒贴工钱,不早晚得把家贴进去。”
“周巧芳,李光明缺钱,你缺钱吗?”陈德功反问。
周巧芳刚想跳起来,陈德功立刻说:“不想干就滚,滚回你娘家那个猪窝里去。”
大嫂深吸了口气,呜呜咽咽的哭了,周雪琴回来这趟,给了周母好多钱,周母拿她和周雪琴一比较,直接把她臭骂出门了,她哪还好意思回去。
但虽说大嫂也没理,工钱的事却是大哥不对。
陈美兰于是说:“大哥,大工三块,小工两块,这是定好的价格,我当初说过,给李光明两块就是两块,你不能给他三块。”
“他可怜呐。”陈德功说。
周巧芳想张嘴,陈美兰制止了:“跟他一样可怜的人多得是,哥,咱不是在搞慈善,而且你给他三块,他只能干小工的活,大工们知道了会闹腾着涨价,涨了也行,咱们就算一个大工涨一块,还有利润,但你叫别的包工头知道了会怎么对付咱们,咱这是在扰乱市场价格,你懂不懂?”
“对对,美兰说得对。”周巧芳说:“这几天我见了一个有文化,有经验,原来干过包工头的人,人家也是这么说的。”
陈德功给两个女人批评着,闷了会儿,说:“那我跟他说吧。”
“你啊,死脑筋。对了美兰,我给阎肇做了一双鞋,你给他带回去穿?”周巧芳说。
愿意给阎肇做鞋,显然,大嫂被周母伤的够彻底。
很多事情看破不说破,陈美兰接过了鞋子:“谢谢大嫂。”
“美兰,咱们隔壁村的吕家庄有个包工头,人家包工就包得特别好,一是会压,会扣工人的工资,二是特别会搞关系,前几年工程少,他没赚到啥钱,但现在人家重新做工程了,好多老关系都能用起来,听说在跑东方集团的一个家属楼,跑下来就是二十万的工程,再看看你大哥,一点出息没有,净会给人贴钱。”周巧芳以为美兰是向着自己的,于是又说:“美兰,咱这么搞工程指定要赔钱,要不,大嫂给你介绍个人,你把工程转包出去算了。”
吕家庄的包工头就只有吕靖宇。
昨天阎肇就提过吕靖宇,今天大嫂拐弯抹角,说的还是吕靖宇。
虽说陈美兰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显然,吕靖宇不止跟阎肇提过她,还在大嫂面前就她的工程指点过江山。
大嫂还在笑,陈德功气的直暄溃陈美兰一声冷笑:“大嫂,吕家庄的包工头那么好,要不你去跟着他干吧,我们自己干自己的?”
大嫂的笑僵在脸上:“美兰,我是为你好。”
“大嫂,你为我好我心领了,但我要为了大哥和金宝的将来着想,这工程我非干不可。”陈美兰反唇说。
大嫂一回头,陈德功嘴皮子一掀,一个滚字要脱口而出,金宝抱着小狼,看都不看她,转身出门了。
大嫂左右一看,儿子丈夫没一个愿意搭理自己的,气的坐到了炉子边儿,重复了一句:“我怎么就里外不是人了我?”
陈美兰再一声冷笑,对大嫂的态度,她永远是,你爱走不走,没人拦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