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笑到一半,突然,脸上的笑慢慢收回去了,孩子颤声问:“妈妈,你的脖子怎么回事,你怎么受伤了呀?”
陈美兰摸了把脖子,还没觉得有什么:“没有啊。”
小旺也脸色变了:“可你的脖子……妈,赶紧的,走,上医院。”
约翰终于从浩瀚的华国古文化中抬起了头,仔细看了会儿,顿时笑了:“傻.逼了吧,那叫吻痕,kiss产生吻痕,你们可真傻。”
终于,这家伙找到了一些小旺和小狼的知识盲区。
一下子骄傲的,恨不能翘起小尾巴。
他把小旺拉到了一边儿悄悄说了句啥,小旺的脸顿时刷的一下,就红了。
陈美兰早晨起来给忘记了,昨天晚上,是阎肇头一次学会种草莓,跟个拨火罐儿似的,种了她满身的草莓,背上有,胸膛前也有,大腿上都有。
但这可不能乱说,小旺目前读高一,正是他人生的冲刺阶段,可不能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约翰,不准调皮,阿姨昨天晚上拨了个火罐儿,懂不懂,咱们华国老中药排毒的传统方法,拨罐儿。”陈美兰正色说。
啊,火罐儿?
小狼立刻说:“对对对,妈妈肯定是拨火罐儿拨的。约翰哥哥,中医中的拨火罐儿,你不懂了吧?”
其实美国也有中医,也有拨火罐儿,只不过约翰住在白人社区里,跟唐人街的老华人完全不同,所以,中医,拨火罐儿,这些东西也是他的知识盲区。
“拨火罐儿,那又是什么?”这是一声,来自白痴约翰的灵魂发问。
这天中午,陈美兰带着几个孩子和顾霄,在贵宾楼的西餐厅吃了顿饭。
顾霄对阎肇的俩儿子,原来没怎么在意过,毕竟他一直观注,并在资助的,是阎军家的几个孩子,麦克就算了,那个孩子在顾霄看来已经养废了,但约翰和jim在看他来,都是个顶个的优秀孩子。
jim目前在美国,属于华国邪.教论徒,张嘴闭嘴,就是华国有多好,甚至因此,还在他所属的学校里,激起了一股华国热,惹得好多美国小同学都在神往华国。
而这一顿饭,约翰没怎么吃,一直在听小旺和小狼给他讲古诗。
讲华国古诗词的平仄,工整,韵律,以及意义。
你以为《春晓》20个字,就只是20个字?
不,它要释意出来,将是一篇千字都写不完的文章。
而一篇千字的文章,就能被华国文字,完美的浓缩进20个字里。
约翰听的云里雾里,眼泛星光,他甚至宣布,等他在美国进修完医科硕士学位,就要回华国,他必须攻下华国文化。
老爷子看在眼里,虽然没说什么,但陈美兰估计,他心里应该也是五味杂陈的,曾经,之所以他要资助阎军,就是希望阎能背德背本,带着孩子们彻底判逃到资本主义国家。
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顾霄的胜利,可现在,不说约翰和jim相继叛变,就他自己,也在逐渐认同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文化政治。
吃完饭,顾霄得上楼休息了。
不过临走之前,他还得提另外一件事:“对了陈美兰,这几天,我让东雪去看了一下你的奶粉厂……”
阎东雪抢着说:“嫂子,你那奶粉厂应该能做起来,只看外表都有国际范儿,我昨天报纸上看了一篇文章,是一个农大的教授写的,专门科普奶粉的食品安全和防疫检疫,而且,那位教授还专门在文章里推荐了你们八一食品厂的奶粉。”
美兰的奶粉能在报纸上被人推,可见质量确实好。
都是一村人,陈美兰的奶粉卖得好,阎东雪也开心嘛。
陈美兰噗嗤一笑,回了句:“是嘛,那我回去之后,是得看看那篇文章。”
事实上,那叫报纸软文广告。
虽然是一个农大食品安全系的教授发的。
但是平白无故,人家大教授会知道还没上市的八一奶粉,会发那篇文章吗,当然不能。
为了能让那位教授发表文章,陈美兰在一年时间内,派高小梅足足跑了八趟农大,并且给那位教授提供了所有八一奶粉的实验数据,这还不算,那位教授亲自让他的小孙子吃了半年的奶粉,是人家确定奶粉确实安全,而且营养比别的奶粉好之后,才认认真真写的文章,发表在报纸上的。
人们只看得到贼吃肉,看不到贼挨打。
为了那篇文章,陈美兰付出过血和汗,她能收到效益也是应该的。
这不,口碑不就起来了,连阎东雪都相信她的奶粉品质好了?
就这还不够,阎东雪又说:“进口奶粉不适合咱们顾教授的体质,你那儿有给中老年人吃的配方奶粉吧,给我留一些,我去取。”
“可以。”陈美兰说。
她看到顾霄眼睛里的遗憾和难过。
这位既偏执,又自信的老人,跟陈美兰用那块小毯打了个赌,而那个赌,是建立在他认为华国人都是自私自立,盲目且短见的基础上的。
是建立在他坚信奶粉绝对做不起来的基础上的。
可现在,眼见得的,奶粉怕是要做起来了。
这老爷子感觉自己要拿不到小毯子了。
那种遗憾和难过,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他本就瘦,现在脸上就只剩下一双眼睛,望着面前的三个孩子。
三个在讲古诗的孩子,眼睛时不时的眨一下,既混浊又明亮。
这都是苏文的孙子,是她的血脉,顾霄曾经并不喜欢孩子,除了阎星,他没有爱过别的孩子,而即使阎星,那种爱也是基于,她是个女孩儿,不论母亲走哪里,她就会跟着去哪里的原因。
可现在,看这这几个肤色或黑或白,天真可爱的少年。
他于心底里,突然之间,触发了一种,父辈对孩子的热爱。
也许苏文真的不爱他,但苏文是他一生的信仰,当一个人活着没有目标时,他会转而向身后寻求慰籍,他坚信即使苏文活着的时候不爱自己,当她在天上看到他这一生迷茫的追求,看到他那么尽心尽力,培养过那么多孩子,一直在为了她而活,在死后她必与他相见的。
可就是那块毯子,那是他活着时唯一的牵挂,因为他的盲目和自大,他似乎要得不到了。
陈美兰看着这老爷子,心里也挺惋惜的。
其实那块小毯子上首都的时候她就带着呢,忙过这阵子,她就打算把它还给顾霄的,不过暂且不说了吧,她最近很忙,估计再没时间来见顾霄,就怕这老爷子听她提了,要掂记上。
这天午饭吃完,晚上还有宴会,这个陈美兰是要参加的,还有当众给警嫂们的献花仪式呢,她本来怕自己昨天出来穿的太普通了一点,怕上镜不好看。
不过到了现场,她就释然了。
因为别的家属也都是普通人,都很平凡,乍然在这种场合,跟陈美兰一样,也都很羞涩,局促,大家都挺不好意思的。
仪式一完,家属们就该回家了,维和警察也得回家,阎肇也一样。
早在中午的时候,阎肇就在饭桌上跟领导们汇报过胡百业,以及国际废料的生意,更当桌指出,王旭东很可能就是胡百业的后台。
那顿饭,王旭东吃的,甭提多尴尬了。
不是鸿门宴,简直堪称断头饭。
但目前他还在履职。
毕竟华国官场上,很少有当场撤职一说,啥事和都在走程序。
这不,事情刚忙完,王旭东找上阎肇了,这会儿他的心情应该已经平复多了。
笑着,先来握陈美兰的手:“昨天晚上在房间没打招呼,失敬失敬。对了,我刚才才听人说,你是咱们西平市的大名人,我有个堂妹在西平市税务局工作,目前应该是局级领导,叫王琴,你认识吗?”
这一整天,阎肇都太忙,陈美兰还没来得及跟他说王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