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你给咱换罐头去,咋这么欺负人呢这,这是故意的吧这是?”胡婶婶说着,把罐头放在桌子上,又从柜子里抓了一大把好东西出来,给超生端了过来。
这是胡婶婶的最爱,但是超生的克星,炒大豆,她咬不动。
还是得等罐头,着急,急的蹦蹦跳。
胡进步拧着一罐子罐头出了门,当然是直奔采购部。
他才退休不久,当然清楚,这罐头全是内部生意,但是罐头里有虫子,一闻还是臭的,这是欺负他退休了,不在职了,故意的?
俗话说的好,纵有千金,压垮骆驼的也是最后一根稻草。退休前就给宋家一家子欺凌,当时他儿子写了信之后,给劳改农场的人欺负的那么厉害,跟宋清明不插手管这事儿也不无关系,后来他儿子失踪了,宋清明作为书记,也一直不支持他大规模的找儿子,总之就是,架空权力,蔑视他这个厂长,这些胡进步都忍了,就连退休后保安的无视他都忍了。
但这瓶罐头彻底把他给点燃了,好容易家里来个客人,孩子就想吃一罐罐头,他拿出来一罐,却是坏的罐头,这就是燃起他愤怒的那点火星子。
他出了门,直奔厂里的采购科,找采购兴师问罪去了。
胡婶婶执意挽留着要吃饭,自己又做不出饭来,陈月牙只好到厨房里去给她帮忙,还甭说,老炮儿的手艺是真不错,鱼罐头上锅一蒸,那味儿,贼窜!
北方人做鱼,没有南方人做的那么好,尤其是那股腥味儿,稍微处理不当,就是一股土腥,而真正处理好的鱼,做出来则是一股浓浓的鲜气。
超生趴在窗户上,一直在眼巴巴的等胡伯伯给她带来的罐头。
“这谁家孩子,长的可真俊啦。”一个老奶奶走了过来,伸手摇着超生的手臂说。
超生还没答应呢,胡婶婶探头出去了:“宋奶奶,您在遛弯儿?”
“可不,你今儿精神倒挺好,这是做起鱼来了,闻着恁香。”精神抖搜的老太太说。
胡婶婶指着陈月牙说:“来了一亲戚,带来的鱼罐头,人送了我两罐儿,要不我送您一罐儿?”
“鱼罐头,那东西脏,你都不知道做罐头的人咋做的,咱做鱼洗的多干净啦,工厂里的人舍得花工夫给你洗鱼?算了算了,我爱吃鲜鱼。”老太太摆着手说。
污蔑妈妈的罐头,超生不能忍啊。
“我们家的罐头是孙阿姨洗的鱼哟,剥的干干净净,按一下,揉一下……”超生拿手比划着:“然后妈妈把鱼块裹在纱布上,哦,打个滚儿,哦,再打个滚儿,擦的干干净净,再然后放进锅里,老炮伯伯用油炸啊炸,炸的骨头都酥啦……”
说着,超生的口水都流成胡子了:“我妈妈最漂亮,做的罐头最好吃。”
老奶奶给孩子说的口舌生津:“咱本地的罐头?”
现在的罐头,高档点儿的做个瓶贴,贴个生产日期,简易生产的都是盖子上贴一张油纸,注明是哪个地区的厂子就完了。
陈月牙其实认出这老太太来了,这是宋清明的妈,也就是宋小霞的奶奶。
她给她的鱼罐头计划了三个月的销售期,毕竟年关嘛,谁不要买点鱼和肉回家改善生活,也就800罐,肯定得辛苦一点,各大市场上叫卖去,至少得干俩月。
但是因为宋小霞今天惹她生气了,而且,她也想展现一下自己的销售能力,于是说:“罐头就是咱们百顺街道罐头厂的,您要不信您尝尝,洗不干净的鱼有股土腥味儿,我这鱼可没土腥味儿。”
说着,她从窗户上挑了一筷子出去。
宋奶奶就着筷子尝了一口,这老太太是个温州人,吃咸鲜的祖宗:“确实鲜,还没怪味儿,丫头,把那豆豉弄一块儿来,我尝尝。”
陈月牙又挑了一疙瘩豆豉给她:“您要尝着好吃,我送您一罐儿,您记着咱罐头厂吧,一群妇女开的,咱们妇女同志干点事业不容易,需要您的扶持。”
毕竟是领导的母亲,宋奶奶当时没说啥,接过罐头,说了声谢谢,进门去了。
中午,家里人都在食堂吃,老奶奶给自己蒸了个罐头,热了个馒头,就着一块儿吃。
这边,胡进步始终不回来,胡婶婶就有点着急了:“不就换瓶罐头嘛,他咋还不回来?”
“要不我去找一找?”陈月牙说。
“算了算了,咱们先吃,鱼凉了有腥气。”胡婶婶说。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吵嚷声,胡进步的声音由远及近:“这个钢厂不止是腐败的问题,就民国时期,宋氏三兄弟也没这么干过事儿,我要到中央上访,我要强烈的斥责你们这种行为,我在岗的时候有没有好好工作,有没有为这个厂子创造贡献,为什么给我发一罐坏掉的罐头。人走茶凉正常,但给离退休的老领导发臭罐头,你们这是道德败坏!”
超生本来就在等罐头,听到罐头几个字,人参须须都竖起来了,嗖的一下,趴窗户上了。
好几个人追着胡进步呢:“老领导,真不是那么回事儿!”
“昨天发的罐头,今天就变臭了,里面还有蛆,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胡进步扬着脖子,高声说。
“领导,真是咱们不小心,我给您换一罐儿。”
“我难道买不起一罐罐头,都离我远点儿,滚一边儿去。”胡进步气的骂说。
一人吵架,全楼看热闹,上班时间,家里都是老大爷老太太们,呵,听胡进步这么说,大家在窗户里一围观,转身再拿起自家的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