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孩子从五岁之后,基本上就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
但是,因为父亲就走在他五岁的时候,穆铁于自己三岁时候的事情,居然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穆克?不在病房就在楼道的加床上找,对不起啊叶向东同志,最近发烧的人实在太多了,咱们基本没有床位。”院长说。
叶向东带着穆铁,穆铁带着口罩和手套,两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什么东西要传染病毒。
一张张床的看,呼吸科总共20长床位,房间确实全都住的满满当当,把加床都问完了,但还是没找到穆克。
突然,穆铁迎面撞上一个带着口罩,穿着西装,东倒西歪往外走的男人,只见他似乎是故意在躲人,从呼吸科往外走着。
为了怕传染,呼吸科的外面是有公安在站岗的,就怕这些发烧的人要跑出去。
但男人显然是想装成个正常人的样子,然后趁公安不注意溜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的,穆铁就喊了一声:“爸爸!”
正在找人的叶向东停下了,那个男人也顿住了。
走廊里满满的,都是高烧,说胡话的病人。
男人转过身,看着穆铁,看了一会儿,朝他走过来了。
穆铁心里其实难过极了,他想过一见面就把他爸给掐死,或者骂他几句,但他没想过,他爸爸会是现在的样子。
他又瘦,又高,虽然只能看到两只眼睛,但是,眼睛里满是恐惧和绝望,虽然高大,可他看起来马上就会倒在地上,并且再也爬不起来。
“爸爸!”穆铁又喊了一声。
男人应声,就跪到了地上。
……
“实在对不起,是我们医院工作做的不到位,这是干部病房,我立刻找医生来给这位同志开液体,给他输药。”把穆克安排到了干部病房里,院长颇为抱歉的说。
当然,现在这种时候,能匀出一个病房就不错了,叶向东也不可能责备院长。
反而,他把院长从房间里带出来了:“您去忙您的吧,这儿我们看着就行了。”
回头看一眼病房里,穆克一直在哭,倒是穆铁,孩子大了,比他想象的可平静多了。
养了有三四年了,叶向东心说:看来,他和穆铁的父子缘分已经尽了。
这要是原来,叶向东不会让穆克带走穆铁,但现在,在经历过苏湘玉差点回到将来的事情之后,叶向东就想通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他不应该把穆铁局限在自己设定好的框架里,如果美国能有更好的发展,让穆铁去美国,又有什么呢?
病房里,穆克正在追问妻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说起这个,穆铁就烦了:“你就别问了,反正她已经死了,而且,你不是已经再婚了吗?还管我妈干嘛?”
“谁说我再婚了?”穆克有点吃惊:“小铁,我一直在等两国互通,好带走你和你妈妈,我从来没有再婚过。”
穆铁毕竟是孩子,原来最生气的,也是爸爸结婚的事,听说他没有再婚,就有点迟疑了:“可是我听说,你和我妈妈的同学结婚了。”
穆克笑着摇了摇头:“那位女士是想和我结婚的,但是小铁,爸爸这辈子,只会和你妈妈结婚。”
这么说,他爸爸还是单身?
穆铁本来不想说的,但是,如果爸爸还是单身,不是别人的丈夫和父亲,那就还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伸出自己的手,他力争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尽量平静的说:“妈妈给我偷了两颗糖,然后说,她想睡一觉,可等我吃完糖,就发现她已经死了。”
这是最简单的叙述了,但是,穆克知道妻子有心脏病,也知道妻子那时候在农场过的很苦。
多荒唐啊,因为两颗糖,一个优秀得外科医生就那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