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已经把我关起来了。”时一羲开口说,“还需要做到什么程度,人们才会有安全感呢?”
“前段时间,联合组织通过了一项议案。”栾沉说,“太空战略部从木星带回来一种稀有金属,那种金属可以隔绝一切可穿透波,包括这里。”他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于是,他们在奥罗拉地下一千米的位置建造了一个全封闭的秘密堡垒,主要结构就是用这种金属构成。然后他们就通过了那项议案,用那个秘密堡垒来关你。”
时一羲认真地听栾沉讲完,良久之后,“哦”了一声。
“你看,这就是人。一边害怕着你希望你消失,一边又觉得把你监禁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栾沉大笑了两声,说,“如果你想,我可以秘密送你离开。”
时一羲说:“可是我能去哪儿呢?”
“宇宙这么大,去哪儿不比在地球好?”栾沉说,“只要你在地球上一秒,就有无数的人希望你死,没有人可以保护你,多大的权利都做不到跟人性对抗,难道你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明白。”时一羲说,“那个金属……真的可以隔绝一切么?就算我在里面再怎么试图控制外界事物,都无法成功,对么?”
栾沉点头。
时一羲又问:“那里很坚固吧?”
“对。”栾沉说。
“看来,那确实是一个适合我的地方。”时一羲说,“如果把我关起来就能平息一切的话,我愿意。”
“你……”栾沉不可思议。
“明天我来报到好么?”时一羲说的好像自己要新生开学一样,“我今天要回家吃个晚饭,然后收拾收拾东西。”
栾沉说:“一羲,你不用……”
“放心。”时一羲安慰栾沉说,“我不会突然逃跑,也不会杀人放火。我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尽力做到。”他说完还笑了笑,但是在栾沉看来,那并不是开心的笑容。时一羲眼睛里空荡荡的,那是已经对一切都失去信心与期待的人才会有的状态。
“恨我们么?”栾沉问道。他完全可以把自己同普罗大众区分开来,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在这个少年面前,他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丑陋,不配谈理智与智慧。
“我只学会了爱。”时一羲说,“但是我没有学会过恨。”
良久,栾沉才说:“谢谢你。”
“不过。”时一羲说,“我可以提一个要求么?”
“可以。”
“好。”
时一羲在晚饭之前回到了家,他没想到杨禁就在客厅里坐着,一对上面让他有点不知所措,赶紧快步走去了自己的房间,不与杨禁在同一空间内相处。杨禁本想跟时一羲说话,但见他这么回避,也不想上去讨个没趣儿。
一如既往无事发生的夜晚。
凌晨三点左右是人睡觉最沉的时候,时一羲却一夜无眠。他悄悄地走到了杨禁的房门外,感受着里面人的气息。他确定,杨禁睡的很熟了。他低头看了一眼,门锁自动开启,他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才决定走进去。
他的动作很轻,几乎连呼吸声都不被察觉。走到床前,他接着月光看着杨禁的脸。现在的杨禁对他而言才是无害的,能够勾起时一羲心中所有柔软的部分。他坐了下来,伸手摸上了杨禁的脸颊。
只这一瞬间,杨禁就醒了:“谁。”
“是我。”时一羲说,“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杨禁刚要说话,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他无法动弹,连一根手指都无力抬起。“你要干什么!”杨禁心跳的很快,质问时一羲,“放开我!”
“杨禁,我从来没有想要控制或者影响你什么。”时一羲伸腿骑在了杨禁的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只有这一次,你不要动也不要说话,好不好?”他剥夺了杨禁的行动力和话语,杨禁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一羲。
时一羲低头在杨禁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靠近他,说:“我对这个世界而言其实没有什么太大意义,所以,我要走了,去一个永远不会打扰到你的地方。我不知道我的生命终点是什么时候,也许有限,也许无限。如果我能活一万年,一万年之后我还会记得你么?我不害怕孤独,但是我害怕忘了你。”他直起了身体,稍微松了松领口的扣子,说,“求求你,不要恨我。”
原本晴朗的夜空逐渐积攒了厚重的云层,他们遮住了月亮的光芒,大地黯然失色。不一会儿,淅淅沥沥地小雨下了起来。自从天空修复之后,天气状态一直是被合理调配的。什么时候刮风,什么时候下雨,这些都有着科学的排布。
今夜本是无雨的,好在人们尚在睡梦之中,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外面发生了什么。
杨禁知道,天蒙蒙亮的时候时一羲已经走了,可一直到太阳完全升起来,他才获得了行动自由。他愤恨地从床上起来,却意外的发现房间内所有的电子监控全部撤离了,他收到了消息,他重获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