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晅捏紧她手指,制约她言行。他顺势也扫了圈,他看不出玄微口中所言,只觉得低调奢华,有审美,头顶水晶吊灯都格外别致,像从海外特意购回,就是光线昏暗,窗也不开,的确没太多生气。
玄微呼痛夺回自己小手。
郁太太一身长白毛衣,人很纤瘦,五官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秀美,她打量两人几眼,招呼他们坐到沙发,自己去厨房沏茶。
郁月白已经坐在单人沙发上,面无表情。
一路见闻,都是说他萧条,落魄,人生不幸,可等真正看到本尊,却发现他把自己打理得很得体,鬓角修剪得一丝不苟,应该每天都会剃须,面貌相当干净。他穿着灰衬衣,外夹黑色针织开衫,周身仍是矜贵的商贾气场。
他把镶着金纹的棕色手帐架到一旁,开门见山:“你们是空弥什么人?”
玄微道:“我在灵缘寺上班。”
郁月白眉心自带一道川,此刻拧得更紧:“女的?”
“不可以吗?”玄微回嘴:“我又不是和尚。”
郁月白未多问,视线偏来陆晅身上。他对这个青年印象更好。
陆晅也忙说:“我是她男朋友,”他出示自己名片:“是陪她过来的。”
郁月白接过去瞄了眼,见他年纪尚轻却在新兴产业拥有不俗资质,再望回陆晅时,有了点刮目相看的意思。
“说吧,”郁月白接过夫人递来的茶,“空弥要告诉我什么事?”
他语气讥诮,或许自己都不曾觉察。
玄微道:“能看看你女儿照片吗?”
郁月白立刻排斥反感到极点:“不可以。”
他已然动怒,把茶杯一下重叩到茶几上:“如果你们是为了这个来,那赶紧滚。”
郁太太正放着客人的茶,顷刻被吓得不敢动,随即就眼圈泛红,泫然欲泣。
“不是诶,”玄微才懒得周到有礼:“郁老头,你先别忙着赶人。不是为了你女儿,我也不会到你这,受你这窝囊气!”
“你们为她什么!你们又算什么东西!出去!”郁月白气急,摸到身边手杖,站起身,送客态度鲜明:“你们现在就给我出去!”
陆晅立马按住玄微手,仿佛也试图镇压她情绪,他慢条斯理:“郁先生,实在抱歉,我女友自小生在灵缘寺,是寺里圣女,为人处世上面是有缺漏,但人没坏心。她有通灵能力,空弥前阵子委托她找位短发红裙小女孩,我们在想是不是就是令爱。”
玄微:“???”
陆晅信口雌黄的能力令她目瞪口呆。
但这番话,一下子让郁夫人怔然,豆大水珠砸向茶几。她死掩着唇快走到窗边,在一段苍冷的天光里拼命遏泪。
郁月白普通坐回沙发,瞳孔睁大,眼中却只有虚渺。
凶悍的老人眼眶红透,枯唇瑟索,喃喃自语:“怎么会……”
郁太太突地回头,哭腔沙哑:“月白啊,是不是她还没投胎呐……心里恨啊……走不掉了啊,是不是啊月白……这都多久了啊……”
她泪流满面,望着一片纹路精美的空墙:“女儿啊,女儿啊……你怎么还不走啊……怎么还缠着那个人……”
郁月白未发一言,只用力抹了下眼。
玄微哑然,她被这种飓风旋流一样的偌大悲恸席卷,难以拔足。
“郁先生……”玄微不再趾高气昂,觉得有必要说清:“郁太太!你们听我说完,她很早就走了……”
她急切补充:“应该是二十年前,就走了。”
郁太太抽泣声变淡了些,但还是说不出话。
陆晅忙找出纸巾递给她。
她按了按眼角:“真的吗?”
“是的,她很早就走了,空弥就是想让我打听她去向,只是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玄微说着,有点懊惭,惭愧自己不去感同身受,还这样嚣张地对待两位孤苦老人:“但他没跟我说这女孩来历,我今天过来拜访,也是想确认更多信息。”
玄微心底有了认证。
空弥口中那个念念不忘的小鱼妖,就是郁笛。只是不知是他臆想,还是她确实在他身边存在过一阵。
郁月白面色温和了些,不再端着刻板架子,可这也让他看起来苍老了些:“那你可以看到吗?郁笛她有没有转世去……”
“……去个,好人家……”老人哽咽,完全没办法问出一句流畅的话。
玄微其实没这等能力,但冥界之事,也不是探问不来。
“我回头可以帮你们看到。”她言之凿凿。
“啊,”老人忽地眼光一亮,拄杖撑起身体,“我去给你们找她相片,有很多,还有她写过的字,看过的书,我们都舍不得烧,都在她卧室跟书房里边。我就想她有时候想回家,还可以看看书,就在楼上,你们等我下。”
他又轻声自说自话:“知道的多一点,是不是就更好问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