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红霞的嘴,骗人的鬼,分明婆婆媳妇的,是把姑娘给人送上门给人看,到了她嘴里,就能变成刘家坚决不肯退,想娶她了。

“公社的人怕要笑话咱们,当初明明说好的我姐……”

“公社的人知道啥,只知道俩家子订亲了,我们又没说准过是英芳还是你。再说了,杏芳,你爸的腰摔断过,重活儿可干不了,你奶做过阑尾手术,天一阴就疼,妈为了你们仨,肯苦肯干,包产到户了,家家都是凭本事吃饭,妈也想出力气干活儿,可是妈这个子宫啊……”

四年了,丈夫赵铁全摔完腰,虽然还能站起来,但是毕竟那个人就不是原来的那个男人了。

活儿倒是能干,但上了炕,只能当根木头用,所以方红霞也有自己的苦衷。

至于子宫脱垂,是个麻烦事儿,不能干重活。

“自打俩家结了亲,一农忙人刘家人就主动上门来帮忙了吧?这门亲要没了,你说说,咱们还哪里有原来的好日子过?”方红霞摇着顾念的手臂,又说。

顾念得装的犹豫一点,毕竟刘向前差点就成了她的姐夫。

“妈,我就见过刘向前一回,还叫过一声姐夫,那是要当我姐夫的人,就怕人家瞧不上我。”

说起这个,就又是方红霞的一重操心。

因为马菊英那边倒是答应了,英芳换杏芳,她中,她家刘大柱也中,但就不知道部队上的刘向前是个啥想法。

她会写封信去试探一下刘向前的意思,不过刘向前对杏芳可能没啥印象了,马菊英想着,找张照片寄过去,刘向前中不中,就全在这张照片了。

赵杏芳去年曾经跟英芳一起去拍过一张照片,原来英芳一直对自己的容貌挺自信,总觉得自己比杏芳更漂亮。

结果俩姊妹的照片出来给她一看,她就把自己那张原本要寄给刘向前的给撕了,只留下了杏芳那张。

“这照片虽然漂亮,但是黑白的,现在不流行彩照嘛,你把照片拿到县城里,让照相馆的师傅给染一下,尽量染漂亮一点,咱再寄过去。”方红霞把张照片递给了顾念说。

现在确实流行给照片上色,而黑白照片确实没有彩照来的讨巧。

顾念还想说句啥,方红霞深吸了口气,就把自己的肚子给捂上了。

子宫脱垂,就问你严不严重。

第二天一早,秦氏亲自梳的头发,方红霞给换的衣裳,就把顾念给送出门了。

县城顾念隔一天就得去一趟,当然,走在大路上,同村的人碰见,都得问一句:“哟,杏芳又要进城赚钱去啦?”

顾念当然笑着答是。

剪布头子的工作并不辛苦,相反的,还特别光彩。

为啥呢,因为现在整个县城,最光荣的就纺织女工们,她们工作体面,工资高,一个个戴着白围裙,白帽子,相互挽着手走在街上,那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当然,要不家庭好,要不中专毕业,总得占着一样,才能进毛纺厂当个纺织女工。

赵杏芳当然比不上真正的纺织女工们,她之所以能在里头剪线头子,是因为她手细心巧,而毛纺厂的女厂长,原来在向阳公社下乡劳动的时候,在赵家住过,一天三顿饭,全是赵杏芳给她做着吃的缘故,女厂长给她走的后门。

每回步行到县城,因为毛纺厂就在大路口,赵杏芳又胆小的原因,除了进厂子时剪线头,别的地方都没去过。

今天顾念怀揣着五块钱,还提了一篓子的大鸭蛋,路过毛纺厂的时候没停,继续往前走了二十分钟,直到一幢三层楼前面才停下来。

三层楼,上面有邮局,有信用社,还有公安局,旁边还有个小小的照相馆,,小学就在照相馆的隔壁,红砖砌的大铁门,看起来就一副书香气息。

这就是整个县城最繁华的地方了,难怪英芳一听说能在这儿当老师,乐的合不拢嘴。

顾念没有先去照片,反而是把自己的篓子揭开,把鸭蛋一只只的摆了出来,另外往手上捏了两只,学着赶集的人们,就在路边站着。

不一会儿就有人停下来了:“哟,这鸭蛋可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