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算计四姨娘,也有三姨娘要一份儿,兆佳氏当日敢在背后算计,今日就要有承受她报复的准备。
既然她已经出来了,现在就要好好地收拾三姨娘。
鄂章必须在她院子里,可是她不能伺候鄂章,就只能给他一个通房。
惜语这丫鬟,那一日在鄂章面前卖力泼三姨娘脏水的时候,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一下子吸引了鄂章。
后来四姨娘一想,找个通房是最好的办法了,所以把惜语给了鄂章,算是开了脸。
冯霜止猜得到四姨娘的想法,又问道:“不过……惜语可是愿意的?”
有的丫鬟想着往上爬,有的丫鬟却还是不想委身于鄂章这样的人的,冯霜止忽然觉得这里面能做文章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她的网已经织好,只等着四姨娘再给力一点,千万要搞出点事情来,这样冯霜止就能够彻彻底底地收下网了。
梅香没有确凿的消息,只能说从别人那儿听来的事儿:“惜语愿不愿意倒是没听说,不过曾有人听到四姨奶奶在老爷不在的时候,揪着惜语,骂她不识好歹,是不要脸的小蹄子……”
都是些腌臜话,这府里也就四姨娘那张嘴里能吐出来。
冯霜止厌恶地皱了皱眉,“若这传言是真的,怕是惜语不愿意的。
只是事情已经成为了定局,我想救她都没法子,回头继续跟我盯紧了,千万别再漏了什么事儿。”
“是。”
梅香答应了,又想起一桩奇怪的事情来,“说来也怪了,听说爷这些日子总是在往外面跑,在四姨奶奶那里的时间最多,基本不去三姨奶奶那儿,可别的时间是连影子都没有……有人说,老爷是在外面又养了姨娘了……”
眉头一挑,眼光一闪,冯霜止似笑非笑,她额娘许氏,端庄温婉,嫁给了鄂章,大约是她一生之不幸吧?
“这件事,四姨娘知道吗?”
“应当是不知道的。”
梅香道,“按着四姨娘那脾气,若是知道了,肯定又要大吵大闹起来。”
“不知道就不好玩了,回头叫微眠告诉惜语去。”
冯霜止站了起来,眼看着时间晚了,准备回自己的屋里去,“惜语那丫头被四姨娘逼得紧,若是有一个更大的目标出现,怕是她会很乐意的。”
现在能够肯定的是,惜语在被四姨娘打骂。
通房丫鬟的地位还不如姨娘,更何况是四姨娘这屋子里的,四姨娘要打就打,要骂就骂,说要撵出去也没人敢管。
最可怜的是,惜语还没还手之力。
如今冯霜止若是给她送个好消息过去,让惜语知道了鄂章在外面养了人——鄂章倒不一定在外面养了人,不过三人成虎,捕风捉影的事情说多了就成真了。
冯霜止不需要知道鄂章是不是在外面养了人,只要鄂章有这个可能,说到四姨娘那里,又哪里不能出事?
四姨娘是这府里出了名的醋坛子,还是个不懂事没眼力的,现在没本事惹冯霜止,怕她怕得狠了,只能把气都撒在别人的身上。
四姨娘知道了鄂章在外面有人的事情,就要跟鄂章闹腾,到时候就有得热闹看了。
“不过最要紧的还是……”
冯霜止顿了一下,微微一笑,走下台阶,风吹过了她浅绿色滚着白色镶边的袍子,透明的指甲搭在干净服帖的袖口上,一派温雅气质,任是谁也想不到,她口中说的会是何等惊人的算计——
“四姨娘之前不是跌跤要小产吗?
要搞垮三姨娘,终究还是要看四姨娘的本事的。
她再跌两跤,或者再吃坏点什么东西,三姨娘就要倒大霉了。”
轻描淡写,甚至是完全事不关己的一句冷漠话,冯霜止说得轻飘飘,两个丫鬟也听得轻飘飘。
“巧杏儿的事儿,怎么样了?”
巧杏儿才是她这一张网里,最重要的一环,一开始还担心找不到这一环,很可能让鱼儿漏掉。
可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和砷便是跟及时雨一样的人。
“用您说的法子威胁之后,倒是松了口,跟您所料差不多,是三姨娘指使的,只不过巧杏儿胆子不够,一直没敢答应,后来冒死逃了出来,正巧撞见发现了端倪的和公子。
别问起的时候,她说三姨娘是早就有了谋划的……还想……成为正室夫人……”梅香说得小心,她怕冯霜止生气。
只不过冯霜止一早想到了这些,如今不过是印证了而已。
“看着巧杏儿,万不要出事了,等四姨娘对着三姨娘发难了,我们再落井下石。”
冯霜止笑吟吟地,“落井下石”四个字,用在那种情况下,真是贴切极了。
她觉得自己的善心肠真是再也找不见了,怕是嫁了人,也得是个毒妇,她这心思和算计,嫁给谁呢……
嫁给和砷吧。
这人满肚子都是算计,她也满肚子都是算计。
冯霜止想了一下午了,现在才从亭子里走出来三步,忽然就想通了。
嫁吧,能遇到这样对心思的人的机会真的不多了,上一世就已经错过了,这一世莫不是还要嫁给钱沣不成?
她怔忡了片刻,已经要出园子了,只是没有想到,丫鬟来请她了。
“奴婢给二小姐请安,老太爷请你去一趟。”
“……知道了,这就去。”
冯霜止心底有了决定,正是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当是寻常问安或者是问问上学的事情,可是在坐了一阵,陪英廉聊了一会儿之后,冯霜止觉得不对劲了。
还没来得及问,英廉就跟她说了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情,冯霜止本来稳稳地端着要掀茶碗盖儿,现下却碰出了一声响。
英廉看她一眼,叹了口气:“虽说金口玉言,但这事儿毕竟做不得数,你也别太担心。
你还小呢,在玛法身边再待两年,玛法舍不得你,戴孝三年,后头还有选秀,按理说是要三轮不过才能婚配的,你放宽心。”
冯霜止只觉得方才喝进去的清香茶水都变成了黄连水,苦得她开不了口,所有的心思只能埋在底下。
她才觉得和砷是个良人,想着今生若是有缘,管他是奸臣忠臣能臣庸臣,都嫁了吧,只可惜,才下了决定,竟然就听到这样的事情。
无法握住的婚姻。
冯霜止几乎要冷得发抖。
福康安竟然直接到乾隆面前说这些事情,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更没有想到的是——乾隆这么宠着福康安,他说什么竟然就答应什么。
冯霜止安慰自己说:只要有个福康安,今天这种情况是无论如何都会发生的,只不过来早与来迟罢了。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英廉说出来的下一番话。
“我预备着为你找个良人,至少进宫咱们不过是走过过场。
前些天府上来了个和砷,我原想着你们金童玉女,倒是绝配,即便是近况差了些,将来若是有我扶持,靠着他自己的才能,也是可以有好一番作为的。”
英廉慢慢说道,又想起自己了解到的那些,叹了口气。
“丫头,还好出了这档子事儿,否则玛法便是走眼了。
那和砷竟然与伊阿江为伍,怕也是诋毁你的人当中的一个,我记得你当街教训的那些恶霸,便是为难与他的吧?
恩将仇报不说,还有一句话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与永贵那混账儿子伊阿江为伍的,能有什么好人?
还好现在看清楚了……”
冯霜止这一下是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兜兜转转,问题竟然这么大了。
上一世英廉看和砷是何等顺眼,恨不能将那人将嫡亲的孙儿对待了,这一世居然……
怕是和砷自己也想不到,不过是设了这么个局,竟然引发了这么多的变数。
兴许他是想着要借机闹大圈地一件事的,只不过他的能量不过,所以要借福康安的手来。
只是他们都低估了这臭小子,竟然得到了乾隆的承诺……
至于英廉误会和砷,冯霜止更是连解释的立场都没有。
难道要冯霜止为和砷界解释,说他是设局,想要解决伊阿江的事情吗?
她是和砷什么人?
又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她凭什么保证和砷是个人品正直的人?
——想了一下午,不曾想都是白想。
“不过,福康安这小子,倒是个实心人,现在看着还太直,他对你有意,这倒是一件好事……”后面的话,英廉不说,冯霜止也懂。
傅恒府何等的权势,何等的尊荣?
她若是能嫁进去,未必不是好结果。
和砷那贫寒身份,怎么能够与福康安这样的尊贵人相比?
冯霜止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声,英廉也看出来了。
这事儿只能冯霜止自己慢慢想,英廉道:“我近日有一趟外差,不久可能外放,此事你不必挂心太多,不想待在京城,便跟着我到江南也好,过几年回来,今日皇上说的那些话,兴许就成了戏语。”
“是,霜止告退了。”
她在英廉点头之后退出去了,一路上喜桃扶着她,总觉得冯霜止是要倒下了一般,可她每每以为冯霜止要倒下的时候,她便已经走出了下一步……
那一瞬间,喜桃差点哭出来。
刚刚回到吹雨轩,冯霜止便叫人关了门窗,自己坐在屋里,忽然再也没一丝力气,就这样怔怔地坐到了深夜。
灯火如豆,却暖不了她冰冷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