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有孕赴宴
礼物流水一样地送进来,只不过都堆着,现在众人都顾不上这些,只能草草将名单记录下来,在冯霜止房外面伺候着。
和砷回来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料想之中,来送礼的人应该比较多,外面却没见几个接应的人,走进去了,反倒是刘全利索地给打了个千儿,“恭迎主子回府,府里上上下下的奴才丫鬟们托奴才来求个打赏,爷要得给了赏钱才能进去。”
这刘全儿,几日不见胆子倒是大了起来,“好崽子,你倒是胆大,竟然要向爷问赏钱来了。”
和砷老觉得怕是有什么喜事儿,自己升官这一桩,这些个奴才就兴奋得不得了了,真是个没大小了。
随手将腰间的荷包里的银锞子拿出来,赏了刘全儿,“今儿也的确算得上一桩喜事,懒得与你计较。”
他不跟刘全儿计较,刘全儿今日胆子大了,竟然笑着要跟自己主子计较起来:“爷,今日可是双喜临门,您这必须给个双份儿的赏。”
和砷还站在门外,没能进去,后面一干奴才丫鬟在府里悄悄地望着,探头探脑的,和砷老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大对,他皱了眉,看向刘全:“你且说说是哪两件喜事儿,我再给你赏钱。”
后面藏着的奴才和丫鬟们都笑了,刘全儿也笑,看和砷也没生气的样子,今日是在喜兴儿上,即便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肯定也不会受罚,他摇头道:“天大的喜事儿呢,爷您不给赏钱不进门,府里的奴才们都不依。”
也不知道是谁大着胆子喊了一声“不依”,后面就跟着闹腾起来。
略微有些一头雾水的和砷想着左右该治治这些奴才了,他站在这门外,依旧是那种长年累月的波澜不惊模样,穿着石青色的锦缎袍子,便小踹了刘全儿一脚,将自己手中的荷包都扔给了刘全儿,“说吧,什么喜事儿?”
刘全儿忙将那有些沉的荷包接住,今日毕竟爷从宫里面出来的,升官之后肯定也在宫里准备了东西赏人,这些金银锞子都是剩下了,他一张脸笑开了,“这事儿得爷您自己去看才惊喜。
快些给爷让开道——”
前面的丫鬟奴才们给和砷跪下来,“恭喜爷,爷您里面走。”
这群奴才,胆子真是越来越大,和砷心里想着,还是往里面走了,要到正屋了,却才想起一茬儿来,忽然隐隐约约有了预感。
没道理霜止不出来迎接自己,好歹现在已经是个有了实权的二品武官,怎么……
他加快了脚步,忽然进屋去,推开右侧房间的门,便见到有个郎中站在外面,跟婆子说这事儿。
他心紧了一下,皱眉,眼底有冷光,“出了什么事儿了?”
婆子被和砷这冷脸吓住了,竟然没来得及回答,只嗫嗫道:“夫人、夫人……”
“有喜了”几个字还没来得及出来,和砷便已经不耐地直接走了进去,喊了冯霜止的名字,“出了什么事儿了?”
冯霜止只在坐在榻上,手摸着自己的腹部,眼神有些怔忡,她见和砷回来了,也还在一种呆呆的状态。
“和砷……”
和砷坐到她身边,捏了她的手,见她面色红润,也不像是有病有痛的模样,心放了一半下来,才道:“外面郎中是怎么回事?”
冯霜止抬眼看他,“郎中?
是请回来给我把脉的。”
“有哪里不舒服吗?”
和砷这些月大多时间都在宫里,很晚才回来,有时候直接就在内廷之中守夜了,生怕冯霜止在家里出什么事儿了,所以如今看到大夫,有些紧张得乱了分寸,他这才想起来,回头便叫那婆子领郎中进来,问道,“夫人可有什么病痛?”
那郎中一瞧,就知道是和砷还不知道喜讯。
他也算是京城里颇有名的郎中了,刚刚进来的时候就知道和砷是个加官进爵了的,现在又给他夫人号出了喜脉,这可是件大喜事,怕是赏钱不少呢。
“恭喜和大人,贵夫人是喜脉,已经有孕三个月了。”
和砷怔住,转眼去看冯霜止,这才看到自己的妻子有些娇羞的埋下头去,耳垂有些微红,他顿时笑起来,只朗声道:“刘全儿,去给大夫封赏银来!”
“嗻!”
刘全儿听着和砷那声音,就知道府里上上下下有好日子过了,赶忙去了。
之后那大夫才慢慢地退了出去,天降喜事,走出去的时候,他接了银子,掂量了掂量,回头一看这简单甚至有些简陋的宅邸,忽然感叹了两声,像是个要平步青云的啊。
他名为周望渊,乃是京城名医,原本这样的人家也没什么了不起,可他走的时候竟然对刘全儿道:“日后你家夫人或者老爷有什么病痛的直接来我府上找便好,我周望渊什么都不行,就医术行。
你家爷出手真是阔绰。”
夸自家爷,刘全儿心里听着舒坦,他满口的应承,“您周老大夫可是名医,能得了您这话儿,我们也放心,您这边请。”
他亲自过去给周望渊签了马车,即便自己的主子现在眼看着要发达了,刘全也不敢摆什么架子。
没站稳之前,那是一个人也得罪不得的。
送走了周望渊,刘全儿也就回去了。
和砷在屋里,伸手就将冯霜止的脸掰过来,“夫人,你方才怎么不亲口告诉我?”
冯霜止现在还跟做梦一样呢,小心翼翼地抚着自己的腹部,都有些不敢相信,她抿了一下嘴唇,“我还没反应过来。”
和砷越看她这模样越喜欢,便将她一下抱起来,“我便是要做父亲的人了。
哈哈……”
“你快放我下来,一会儿丫鬟们看见了成何体统?”
冯霜止给他吓得不清,忙叫他放下来。
和砷不过是一时高兴得过了头,如今真是双喜临门,想到进门之前那些丫鬟奴才们的话,顿时就摇头笑起来:“有这样天大的喜事,外面刘全儿那几个还敢藏着掖着,回头我得好好修理修理他们。”
她笑出声来,“好了,他们也难得高兴一回,你升官的消息大家读知道了,这府里的喜事,一桩接着一桩。
我看旁人送进来的礼物都已经堆了半屋子了。”
“总归多的是人愿意锦上添花。”
和砷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他搂着她坐下来,伸手去摸她小腹的位置,三个月的胎儿还感觉不出什么来,只不过大约是因为知道有,还是觉得跟平时不一样,两个人的手交叠到一起,冯霜止感觉出他掌心有些粗糙的痕迹。
将他的大掌翻开,于是看到了掌心指节下面的茧皮,她皱了皱眉:“说是侍卫的职位是尊荣,还是这样苦。”
和砷吻她额头,笑道:“天下间那份儿尊荣不苦?
文官还要逮笔杆子呢。”
“对了,你怎么忽然就……”忽然就成了御前侍卫,还授了二品武职的副都统?
这变化来得太快,和砷发迹的速度甚至远远地超过上辈子,冯霜止一面是高兴,一面又是心惊胆战。
她知道他抱负不小,也愿意配着他一起走,也不想去算计那路是对是错,尽头又是什么。
面对冯霜止这样的目光,和砷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地说了过来。
“你玛法说,读书出来总归会有一日派上用场的,这个机会我等了很久了。”
和砷今日,是真的拿着命去搏的,昔日只是个庶吉士的朱珪,已经是朝中重臣,文华殿大学士李侍尧与孙士毅口诬朱珪不尽职教授十五阿哥永琰,且去干涉山东政事,又兼有军机大臣阿桂上报多尔衮四代之后詹岱逃离永禁地的消息,顿时引得乾隆大怒。
他笑着,问冯霜止:“你可知,‘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
冯霜止笑道:“这不是出自论语吗?
季氏第十六。
这句怎么了?”
“猛兽跑出来了,珍藏的宝物被毁坏,是谁的过错——”和砷一笑,“十年寒窗不负我,万岁爷当众说这话,竟然无一人能接上,我便冒着砍脑袋的危险说了。”
竟然是这样?
冯霜止只觉得脖子根一凉,看着和砷现在轻描淡写的模样,忽然道:“你胆大包天了?”
“胆子大,野心更大。”
和砷一点也不否认,搂着她,看着窗外明媚的景色,唇边浅笑不曾消下,只道,“我有了很大的野心,便要有足够大的胆子来匹配这样的野心。”
只一句“典守者不能辞其责耳”,便是在当时无一人说话的时候,和砷回出来的。
当时乾隆似乎没有想到,叫了人出来,和砷也就出来来,接着乾隆面无表情地考校了他几番,却发现和砷是对答如流,之后行轿过程之中又几番问讯,竟然在回宫之后直接给了嘉赏。
“其实这并非是一步登天。”
和砷心里明镜一样,他道,“这些年我鞍前马后,真正做事如何,皇帝不是看不到的,这一切不过是机缘了巧合,我恰好抓住这个机会,所以皇帝就给了我这个机会。
霜止,咱们的好日子,总算是要来了。”
冯霜止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即便是内廷之中当侍卫的有真才实学的不多,和砷在里面算是出挑,可皇帝既然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又怎么会不清楚下面的人的能力就随意委派和封赏呢?
所以和砷这看似是一步登天,实则还是他自己的积累。
她心里安定了不少,手搭在和砷的手上,便觉得开心了不少。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宫里的事情,又说了一会儿府里的事情,正要让下面备膳的时候,刘全儿却捧着账本上来了:“爷,这是今日收到的贺礼,记了个账本。”
“呈上来吧。”
和砷说了一声,便叫刘全儿进来,拿了账本,翻开来看。
冯霜止道:“今日收了这些礼,不打紧吗?”
和砷粗粗一翻,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只是一笑:“今日还不打紧,现在我不过是个二品的武职,京城里品级高的数也数不过来,送来的都是小礼,这是正常的礼尚往来,这账本也不必遮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