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端倪已露
冯云静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憋屈过,她在众人面前几乎可以说是颜面扫地了,不说是本来就有旧仇的冯霜止,便是那毓舒都没给她好脸色。
当初自己也是个名满京城的才女,嫁给了钱沣之后,也是旺夫相,钱沣高中,授了个小官,她想着官位都是这样一步步地来的,以后慢慢升上去也不是不能忍,至少看着冯霜止过得不如意不舒心,她心里也就舒坦一些。
可是哪里想到现在和砷平步青云,原本被人嘲笑的冯霜止立刻就成为了慧眼识珠之人,还说冯霜止是运气好,竟然能够挑中了和砷。
不过也有人说了,人家冯霜止嫁什么人都是好的,如果她当初嫁的是福康安,不也是满身的荣华富贵吗?
只不过是福康安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去提亲罢了。
总之在别人的眼底,冯霜止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是幸运的,得到什么都是应该的,只因为她是嫡女。
原本奉承着她的人,现在都去奉承了冯霜止,真是说不出地讽刺,一个个都是势利眼,一个个的都让人恶心!
现在被钱沣搂在怀里,她只揪紧了钱沣的袖子,柔声喊道:“东注,走吧……”
如果自己是怀孕了的话……这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桩心愿了,结婚了不短了,肚子却始终没有消息,因为这爱情和婚姻都是骗来的,所以冯云静很紧张,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丢了自己千辛万苦算计来的一切。
只是她说了这话之后,竟然没有得到钱沣的回应,抬眼一看,却看到钱沣几乎是有些呆滞地用那种震惊的目光看着……前面的冯霜止!
那扇子,像极了当年冯霜止那《石中兰》的香扇,此刻的冯霜止,纤细的手指握着那扇子,便往自己脸边一遮,像是当年用牡丹团扇一样遮了自己的半张脸来,只露出那漂亮的一双凤眼来。
那眼底,波光潋滟,目光却是向着和砷的,带着几分隐约的笑意,还跟和砷说了一句话。
这两人一样的心机深沉又深藏不露,所谓的夫妻相……
冯云静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也奇怪钱沣是怎么了。
不过这样的奇怪并没有持续多久,钱沣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将头埋下来,而后握了冯云静的手,道:“我扶你走吧。”
冯云静点头,却忽然之间轻声叫了一下,“东注,疼——”
原来是钱沣手上用力,竟然不自觉地将手指握紧了,让冯云静白嫩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红痕。
他猛然醒悟过来,这才算是完完全全地惊醒了,却掩住了满眼的怀疑,扶了冯云静,告罪离开,让下人们领着,去了园子后面找郎中看了。
这二人走了,剩下的便只有冯霜止跟和砷了。
她看了一眼那二人离开的背影,手指还掐着那折扇,低头一看,才发现这扇子上面的画不错,顺嘴就问了一句:“这扇子哪儿来的?”
“是在前厅拿的白扇子,输了酒就要罚画的。”
和砷看她把玩着那扇子,似乎是很喜欢,忍不住笑了一声。
冯霜止抬了眼,揶揄道:“莫不是你只会画这一幅?”
“对夫人来说,和砷会画多少很要紧吗?
只要和砷会画这一副,栓紧了夫人的这颗心,便心满意足了。”
这两了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开始了打情骂俏,里面的女客们听见这样的甜言蜜语,都羞得扭过头去了,至于月亮门外面站着的男人们,却是一点也不避讳地笑了出来。
男人们都比较放得开,看到和砷这样宠爱自己的妻子,都觉得少见。
男人不都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吗?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男人们喜欢的,都是镜花水月的东西,一旦真的得到了,兴许……又厌倦了吧?
福康安便是安慰自己的,可是这样的借口,真是太拙劣了。
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个胆小鬼,在看到这两个人秀恩爱的时候,就应该走上去,一把将冯霜止从和砷的身边拽出来,然后……
然后怎么呢?
夺人之妻吗?
他福康安好像不该下作到那个地步。
尽管他觉得自己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争战金川,福康安虽然胜了,可身上不是没带着伤的,他肋上的伤没几个人知道,回来之后也没在陈喜佳的屋里歇,而是歇在了书房里。
额娘跟阿玛问起的时候,就说是身上还带着伤……
有时候他都不知道到底哪个是真实的目的了。
左右是自己负了陈喜佳的,他成了她的丈夫,却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园子里,和砷跟冯霜止,总算是说完两句话了。
她将手中的扇子递还给和砷:“拿去吧,臭男人们的扇子,谁稀罕!”
无非是个玩笑话,冯霜止说完便转身走了,毓舒便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这一对儿夫妻琴瑟和鸣,说不出地幸福呢。
和砷接了那扇子,弯唇一笑,只道:“少沾些酒。”
女客门喝的虽然说不上是真的酒,但总归少喝一些的好。
冯霜止点了头,又道:“三杯。”
和砷无言,他那边还没来得及喝上多少呢,新婚的时候两人曾有约——三杯酒。
喝酒伤身,他们都知道的。
和砷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走出去了,不过在过月亮门的时候,他瞧见了那方才来通风报信儿的丫鬟,忽然问了一句:“你是哪家的丫鬟?”
“是云南粮储道、贵州按察使海宁家的。”
那丫鬟没有想到和砷会问自己,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连忙又补了一句,“我家夫人看着要出事儿,才来让我通传的。”
和砷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记下这恩情了。
和砷走回到众人之中,收了那折扇道:“你们怎么也跟来了?”
伊阿江有些尴尬,之前是他夫人冯雪莹的丫鬟来通报钱沣,冯云静跟冯霜止之间有事儿的,可是现在却又没什么事儿了,简直让人有些……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我们也是害怕出什么事情,所以跟过来看看,还好没出什么大事。”
“兴许是有件大喜事呢。”
和砷似笑非笑。
众人都明白了:“钱兄的夫人,指不定是有喜了呢。”
外面的男人们这样以为,里面的女人们则是各有各的看法。
冯霜止归席往回走的时候,喜桃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是关于海宁的夫人査氏的,将方才的情形三言两语地说了。
冯霜止顿时明白过来,这是査氏在冯雪莹的丫鬟去给钱沣报信儿之后做出的反应,她派了自己的丫鬟去给和砷报信儿,倒是个机灵的人啊。
从不显山不露水的査氏身边走过的时候,冯霜止略略地给她点头致意,査氏则是一福身回礼,看上去倒似乎是很拘谨。
那冯雪莹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眼看着冯霜止往这边走,竟然吓得退了两步,她手一按那席面,竟然差点按倒了一只酒杯,几乎跌到,若不是后面的丫鬟扶着,这会儿她便已经倒下了。
在冯雪莹的记忆里,冯霜止其实不啻于恶鬼。
英廉府那一年死了多少人?
不都是冯霜止造成的吗?
连着死了几个姨娘,连她父母都被她克死了,这京城里怎么就没人传她是个天煞孤星呢?
冯雪莹是真的恨得咬牙,现在却是怕得发抖。
冯雪莹现在是二品的命妇了,更是与她丈夫伊阿江有仇,逮住了机会,还不知道怎么对付自己呢。
只可惜,冯霜止现在其实还不怎么有功夫对付她这么个小角色——和砷现在才刚起来,冯霜止要跟着操心的事儿可多着呢,没功夫跟她扯,不过吓吓还是可以的。
“大姐可站稳了,跌倒了爬不起来,那才是可怕。”
一语双关,冯霜止笑容真有一种和蔼可亲的味道,不知道的看了还真以为她们姐妹情深呢。
“霜止不是什么野兽,吃不了你。”
冯雪莹一抬眼,撞见冯霜止那针一样的目光,忽然之间心虚得厉害——刚才是她心怀叵测,找了自己的丫鬟在事情即将发生的时候去找了钱沣的,可是哪里想到后面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发展?
不说是毓舒忽然之间出面了,便是冯霜止那辛辣的讽刺便已经足够让人刮目了。
冯霜止根本就是个不在乎自己名声的人,她今日展现出来的便已经是一种恶名了。
如今冯霜止也知道不少人暗中关注着自己,她甚至觉得这些目光之中有不少忽然变得微妙起来,有些发酸——毕竟处于闺阁之中的她们,可能很少见到和砷这样英俊不凡的男人吧?
有才有貌,还有风度,更不要说现在青云直上的态势,若是和砷这个时候才开始谈婚论嫁,兴许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了?
只可惜,这些人并没有在和砷最微末的时候遇到他,更何况即便是遇到了,又有哪个人能做到冯霜止这一步呢?
在旁人或嫉妒或羡慕的眼神之中,冯霜止终于走过去坐下了。
毓舒端起那酒来就喝了一口,道:“真晦气。”
熙珠忙伸手去按她,“毓舒你消消气,毕竟这种事儿……”
“我知道……也不过就是一时堵心而已。”
毓舒将手放下了,看着那空杯子,道,“我家三弟是个得皇上喜爱的,现在一个小小的庶女竟然也敢在这种场合甩脸子,要不是想到我阿玛似乎挺欣赏钱沣,我真是想立刻撵了她出去。
钱沣倒是个正人君子,偏偏没娶对老婆!”
熙珠想到了什么,看向了冯霜止,只道:“冯云静这样的人品,怎么就能写出那些诗来?”
这个时候,冯霜止抬起了袖子,略略一掩唇,似乎只是一个很寻常的动作,可是熙珠却从这动作之中得到了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