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沁姑姑与芳嬷嬷对望了一眼,同时应声。
这宫里,又要出大事了。
太后现在还吊着一口气,病情时好时坏的,这事儿要办还是得一个“快”字。
她们都是跟在太后身边几十年的老人了,办起事情来麻溜得很,太后也很放心。
等到太后睡下了,芳嬷嬷和沁姑姑出来,却已经没看到冯霜止的人了,一问宫女,才知道是她已经离开了。
冯霜止此刻已经到了宫墙下面了,小路子便在附近走,看冯霜止来了,便悄悄打着手势,示意冯霜止往西面走。
在看到小路子那手势的时候,冯霜止就知道了——永琰在。
储秀宫与阿哥所之间,便正好是她踏上去的这一条路,走的比较偏僻。
她也正好有急事找永琰,当下加快了脚步,花盆底敲在这宫道上面,有些急促又动人心魄的感觉。
永琰远远地便听见了,只觉得今日不寻常,他特意找借口,说是去令贵妃宫里请安,这个时候回来,也不会惹人怀疑。
“妾身给十五爷请安十。”
冯霜止一见到他,便是一福身,而后道,“十五爷,有要事要您帮个忙。”
永琰也看得出冯霜止这件事比较急,便道;“和夫人但说无妨。”
“太后此刻怕是已经派人去查庄妃了,无论如何,您也不要牵涉到此事当中,您只要悄悄将这关系消息透露给十一阿哥或者是八阿哥便可以了。”
这也是一个打击异己的机会,冯霜止脑子里真是清楚极了。
这事儿不可能半夜就开始查,毕竟现在太医院那边现在没人,也不能平白无故找人去给庄妃把脉,好歹也是要一个由头的,不管是明着还是暗着,怎么也得要明日天亮了。
这一段时间,便是永琰与她的夺命时间了。
冯霜止不自己去告诉毓舒说这件事,而让永琰去找法子告诉十一阿哥,明显也是有私心的,毕竟这还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若是万一事情败露了——或者他日查出庄妃肚子里的孩子当真是乾隆的,毓舒怪不到自己的身上……
不,不对。
冯霜止忽然一笑,她可以只告诉毓舒,说太后在查庄妃,至于庄妃是不是清白,那不关冯霜止的事情,毓舒是不是要陷害庄妃,那就要看她自己了。
想想十一阿哥夫妇,从不同的地方得知了同样的消息,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呢?
这才是双管齐下……
“看样子……是和夫人已经有了谋划了?”
永琰问了一句。
天色已晚,冯霜止也不便逗留太久,便道:“正如您之前所说,庄妃的事情不必担心太多,这宫里的一团水太浑,您只要将自己摘出来就好了。”
永琰沉默了片刻,又说:“那便静候佳音了。”
“是。”
冯霜止敛衽一礼,便与永琰错身而过了。
同来时的急促不同,将这一切事情处理完了之后的冯霜止,每一步都异常沉稳,只听着这清脆的声音,便似乎能够让人感觉到她的胸有成竹。
这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永琰在背后盘算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按照冯霜止说的做,只是……他想要多坑一个人……
“小路子,我额娘歇下了吗?”
“按照往常来说,这个时候应该才要准备歇息。”
小路子回了一句。
永琰于是道:“你去禀告我额娘,就说在愉妃宫门外看到了庄妃与和夫人说话,之后和夫人就被太后宫里的人叫走了,谈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他那聪明绝顶的额娘,若是不能从这样的消息之中看出太后是想要针对庄妃了,那边枉她在贵妃那个位置上坐过多年了。
令妃的耳目也不都是吃素的,她这么些日子,肯定也知道了不少的消息,蛛丝马迹凑起来,便很容易得出永琰想要给她的结论。
就让这一盘棋,再乱上一点吧。
永琰在宫里的时候,没少跟福康安一起下棋,虽然是盘盘都输,可是并不代表永琰不会下棋。
冯霜止终于离宫了,她今日回去得比和砷还晚,倒叫和砷好一阵担心。
上次这样回来是因为庄妃,如今怕也是跟庄妃脱不了关系的。
刚刚进府门,冯霜止便吩咐身边的人悄悄去十一阿哥府上给毓舒捎个口信儿,这才进了屋门。
和砷忙叫她一起吃点东西,冯霜止脑子里紧绷的神经这个时候才松下来,一顿饭默然无语,之后叫人撤了,她才对和砷道:“你莫怪我自作主张,宫里的事情我已经算计好了。”
和砷上一刻还在笑,这一刻却已经有些凝滞,他皱了眉,问道:“你算计了什么?”
冯霜止道:“庄妃不能留。”
和砷也知道庄妃是个不能留的,可是这女人肚里的孩子,终究可以成为一个缓冲,甚至成为一个筹码,如今冯霜止忽然说她已经算计好了……
他家这醋缸,还敢说没吃醋?
和砷暗笑了两声,却不着恼,反而好整以暇道:“既然已经算计好了,想必就是不怕我插手了。
夫人女中诸葛,便告诉小人,您到底怎么算计的?”
心知他是在开玩笑,可冯霜止觉得自己要是说出来,和砷不一定高兴,她只道;“我知道你动着扶持了庄妃腹中孩子的消息,可是我不喜欢庄妃,也不会喜欢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若扶持了庄妃,她若不死,便是下一个孝庄,你又是谁呢?”
“霜止担心我成为下一个多尔衮吗?”
和砷笑出了声来。
冯霜止没说话了。
伸出手将她揽住了,和砷叹气:“我想着当摄政王也是不错的,只是害怕我夫人受委屈……你算计好了,怕是那庄妃给你气受了?”
冯霜止哼了一声,只道:“哪里轮得到她来给我气受?
她敢对团子下手,便是你我都容不下她了的……太后也容不下她,我心狠,我不怕报应,今日算计了个完全。”
于是她在和砷的耳边,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算计都说出来,略去永琰一节不说,其余的也算是完美了。
和砷尽竟然笑出声来,“好算计,好算计!”
“你怎地不说我坏你计划?”
冯霜止垂了眼,想到今日在慈宁宫中跟太后的对话。
太后说:若真是查出与和砷有关,她又当如何自处?
可是她如今唯一能相信的,也只有他而已。
和砷知道她心里终究还是有芥蒂,就像是和砷现在还针对着福康安一样,很多事情没办法一下就放下了。
慢慢来……
他们都是天之骄子一样的人物,强迫着也没意思。
当晚冯霜止便静静窝在他怀里,“我心里还是酸。”
和砷那脸终于没绷住,笑意顿时涌出来,便揶揄道:“你也终于知道自己是个酸了……”
嘴唇一抿,冯霜止垂眼,却忽然道:“我们要个女儿吧……”
“……”和砷垂眼看她,记得以前冯霜止说不想再要第二个孩子的,他心里想要得紧,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有便是很好的。
“当真?”
冯霜止一时又有些纠结起来,咬唇道:“……当真……”
和砷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便圈紧了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那可不能反悔。”
“不,我反悔了。”
冯霜止立刻转身想要逃开。
可是又哪里逃得开?
被和砷抱了个满怀,便又是一室旖旎了。
第二天早上,冯霜止也不知道为什么起来得特别早,她本身就是浅眠,大约也是因为昨日那一番算计,所以其实心里还是记挂着,上午不进宫,冯霜止便在这边等消息。
昨日已经叫人连夜通知了毓舒,只怕宫里面已经热闹了起来。
冯霜止便在这边西厢议事厅里处理事情,周曲那边顺手一查,便说连霜城那边已经找到了那个账房先生,在查几年前的旧账。
“这连霜城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周曲简直不理解了。
冯霜止笑道:“你可知道这整个大清朝的税收,最多出在哪里?”
“南方。”
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周曲说出来之后,一看冯霜止的眼神,便知道自己答得太浅,又想到之前这话题是跟连霜城挂钩的,便改了口,道,“盐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