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砷虽然谁被他们坑过来的,当初以为他年轻气盛没什么本事,可是现在才觉出和砷是个智计多的来,毕竟是京城里做官的,虽然不了解这江南的行情,可久了也便能摸到一些皮毛,皇上身边伺候的,总要特殊一些的。
当下,扬州知府便将和砷拦住,唉声叹气道:“和大人,和老弟,之前在画舫里面算计您是我们不对,我们这不还是仰仗着您一句话过活的吗?
若是这件事过去了,您好,我们也好啊。”
言语之间,便是威逼利诱了。
这是在逼迫和砷想起当初下贼船的时候了。
和砷若是普通人,兴许还真被唬住了,他也作出了一副被唬住的模样,转眼却叹了口气坐下来:“如今我们的确是一条船上的,解决不了还真是个祸事……办法不是没有,只是太险,我不敢找您去做的。”
“和大人但说无妨。”
这和砷果然还有办法,当下扬州知府便轻松了一些。
总要有个办法才能够继续走下去,于是叫和砷说。
和砷道:“最大的麻烦不过是王杰,只要将王杰解决了一切都好办。
他手里握着账本,这个时候应该还没交出去,那连霜城命大不死,却正好被我们利用——当初王杰说他与连霜城乃是同窗的时候,周围多少耳朵听着?
所以我们便从这里下手,大人,您大可写一封折子上去,奏报王杰与连霜城勾结,扬言说他们手中有一本账册,其实乃是捏造的,要用来诬陷众多官员,并用来陷害,要你们听命于漕帮……”
好计!好毒的计!
扬州知府拍案叫好,便大笑了起来,“一般来说,皇上是不会信的,可是谁叫那王杰真的跟连霜城勾搭到一起?
这一回,定然叫他脱不了身!”
当然是毒计了,只是这蠢货现在不知道它毒在哪里。
和砷与这一位蠢货告别了,便去找了永贵,永贵正坐在那里写折子,见黑色和呢来了,他叫和砷来坐下,问他又干什么去了,和砷也不说自己跟扬州知府之前的谋划,只说了自己在漕帮的见闻,说漕帮正发生着大的变化。
永贵还不知道和砷已经趁机将半个漕帮都握住了,和砷现在拥有堪称雄厚的财力,又有一个内线人汪如龙,要将这里的事情办好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正所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和砷的钱已经很多了。
永贵只道:“我问过王杰了,他说账本不在他手中,已经将转给别人了,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这账本拿出来也没用,所以他说,我们最好还是在这江南官场继续查一阵。
现在王杰还在争取连霜城,这人混迹江南官场多年,一定是知道很多事情的。
我倒是觉得这连霜城也算是一条汉子。”
和砷笑容有些变浅,只不动声色地记住了王杰这傻货的名字,而后道:“这也是一个办法,只不过王杰大人怕还要继续演戏才能唬弄过去了。”
“这也是。”
永贵埋头继续写奏折,笑道,“我为你表个功,你筹谋这么多,当真是辛苦了。”
这个时候,和砷脸上的笑容才有了扩大,“多谢永贵大人了。”
永贵哈哈一笑,只让他也下去劝劝那连霜城。
这是一个好机会,和砷去见连霜城的时候,王杰刚刚从里面出来,看到和砷,他便冷笑了一声:“和大人好箭法,好心机。”
和砷背着手,一身闲适:“和某人还是那句话,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他连霜城不是问心无愧,我和砷却是问心无愧的。”
因为做什么坏事,都是他已经习惯了的。
王杰问道:“是永贵大人叫你来的?”
“说是想要争取一下连霜城。”
和砷也不避讳。
王杰摇摇头走了,那连霜城现在身受重伤,还是身中剧毒,没给他关进牢里去,只是住在院子里面,外面把守的侍卫看到了和砷,便下来行礼,和砷一亮牌子,也就让他进去了。
和砷袖子里揣着的是一把匕首,走进去之后便握紧了,又慢慢地放开。
连霜城还躺着,脸色惨白,嘴唇青紫。
和砷进去了便坐下,笑道:“英雄末路,真是惨也,惨也。”
“和砷……”以前连霜城客气的时候,会喊“和大人”,自称“连某人”,他乃是水上的枭雄,如今却这样躺在这里,仰人鼻息,还真是说不出地惨。
和砷笑:“那箭上虽然是剧毒,可只有头两个时辰毒性猛烈,渗入将心脏之后便没什么感觉了,连帮主,您此刻是可以坐起来的吧?”
连霜城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他起身来,上半身缠着纱布,渗出一些鲜血来,只到了和砷的面前来,将那一杯茶端起来,又放下:“和大人,是来送连某人上路的。”
和砷也不否认,一把将那匕首扔在了桌上,便道:“英雄末路,最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连帮主没有妻儿,也没有什么红粉知己,父老更是早已经仙去,人生在世,无牵无挂,走了便是干干净净了。
与其死在断头台上,万人唾骂,还不如就在这里了断了。”
还能够有几分作用。
连霜城读书时候便是一等一地聪明,即便是落榜了,也是书剑江湖,快意恩仇了,这一辈子做到了漕帮帮主的位置,却敌不过和砷的算计。
他错在不该在那一晚翻墙进去找了和砷,又想要用和砷来牵制福康安,以为这二人相斗自己可以渔翁得利——其实连霜城一开始就不是这两人之中的任何一派,他不支持这两个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他支持的只是自己。
只是他以为他将福康安与和砷当做棋子,可这两人也不过将他当做了棋子。
这天下人,但凡有关联者,也不过是互为棋子罢了。
人生一场棋,黑白子落下,胜负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