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这么有骨气，妹妹准备的珍馐估计也吃不下是吧，而且哥哥都已经说毒妇了，那如果不做出点儿毒的事儿来，妹妹也太冤了。”

姜娆起身，脸上笑容撤去，面色如霜，她对着举着托盘的宫人道，“伺候哥哥把汤喝下吧。”

……

黑漆漆的汤汁只要看上一眼就带着一股不详的感觉，更何况还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不过如果知道它的真实疗效，那绝对比这些外在的更让人心生恐惧。

销魂散。

周氏王朝秘药，周赢一直很喜欢用它来控制人。

他比谁都清楚那东西有多霸道。

却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到他自己身上。

周赢即使再端着，再表现的威武不屈，在面对这个还是变了脸色，他挣扎着不想喝下去，但宫人们自然有让他喝下去的办法。

掰开嘴，硬生生的给灌进去了。

药效很快奇效。

蚀骨的疼痛！

五脏六腑就像是被积压了一般，又像是腹内的器官被火灼烧。

现在已经用不到徐洋了，周赢自己蜷缩在地上。

姜娆望着在地上挣扎的男人，让周围的人全部退散。

“陛下！”

徐洋惊呼了一声，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下达这样的指令。

废帝刚才是真的想要对她做些什么的，是真的想要害死她，现在她却让她们都走。

徐洋抿了抿唇。

“其余人可以走，臣要留下。”

姜娆只是似笑非笑的望向徐洋。

徐洋过了一会儿，道了声，“臣明白了，这就退下。”

她是君王。

徐洋那点小情绪在姜娆这边完全无处遁形，终究还是心软了一下，在徐洋要离开之前开了口。

“他服了药，伤不了我的。”

徐洋笑了。

露出洁白的牙齿。

003：莫撩汉了！这狗比皇帝的好感度一直在掉啊喂！

003现在也跟着姜娆一起喊周赢狗比皇帝了，不过很快想起来现在皇帝是姜娆……

003：望天，希望宿主别发现吧。

……

姜娆其实从踏进门来就一直在听着系统汇报好感度降低的声音，特别是刚才给撒盐灌药之后，这个播报的频率更不是一般的高。

姜娆已经选择性的忽略掉了。

没有去管003，她就是站在那里。

刚才徐洋跟一群人已经离开了，破落的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周赢，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周赢压抑的闷哼声。

实在是太疼了。

她缓缓地开了口。

“这里条件不是很好吧？”

“不过我以前就是住在这里，十六年，其实比这里条件还要再差上一些，我在的那个屋子屋顶不太好，漏水，一下雨就往里面渗水。”

周赢用眸子望着少女。

她这是在讲述她过得有多难，再责备他？

然而，姜娆笑了，话锋一转。

“但是，我当时好开心。”

“虽然吃不饱，睡不好，现在回想起之前的日子，慢悠悠的，真好，如果能在这里老死，其实也很不错的啊。”

她声音都是轻快的，脸上甚至带着点儿怀念的味道。

所谓的开心，并不是瞎说，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周赢有点茫然了。

在这里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含着金汤勺出身的他甚至在此之前都不知道有这样肮脏杂乱的地方。

她却真的开心？

“然后哥哥的人就来了。”

姜娆脸上的笑容淡去。

“其实在他们刚来的时候，我还是挺欣喜的，然后就被灌上了销魂散。”

“疼吗？”

她朝着前面走了一步。

周赢：疼的。

是真的疼，这种疼痛完全用语言来描述，他之前就知道药效有多大，然而真的自己服下，还是超出想象。

“哥哥别恨我，毕竟这是哥哥对我做过的啊。”

“对了，哥哥还记得我之前的脸吗？”

周赢怎么会不记得。

上面大片疤痕，凹凸不平，最后奇迹的消失了。

“那些疤痕，也是败哥哥所赐啊。”

周赢这次心中颤了颤，总算是有了点反应。

“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我以前压根就没见过你……”

销魂散的事儿他认，但脸的事儿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明明之前就没有见过周娆，周娆也一直长在冷宫。

长在冷宫……

周赢想到这里顿了顿，神色有些恍惚。

而那边姜娆已经缓缓开了口。

“哥哥七岁那年曾经顽皮跑到冷宫里玩，父皇以为哥哥丢失了，几乎调动了大半个皇宫的人，哥哥还记得吗，当时有一个小女孩发现了哥哥，爬到墙头试图塞给哥哥一块绿豆糕，然后哥哥把她从墙头上推了下去……”

……

周赢记得。

那天晚上他听到了宫内的太监嚼舌头，说他是父皇跟亲妹妹不伦生下来的孩子。

这个说法，周赢其实已经很久之前就听说过了，只是那个时候年级小，但七岁，他已经对很多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了。

然后那天晚上他头痛欲裂，抽出父皇送给他的短刀，捅进了那个太监的身体里。

再然后，他跑了。

漫无目的，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停下来之后周围一片萧瑟，跟他住的华贵宫殿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周赢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也不会相信在后宫之内，居然会有这样衰败的存在。

那个时候周赢一直沉浸在背叛欺骗，所有人把他蒙在鼓里的愤怒当中，随便找了一个墙头坐了上去。

确实有一个穿着破旧的小女孩爬了上来，手上捏着一小块绿豆糕。

周赢向来不喜欢跟人接近，更何况是这样的下等人，在她靠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喊她，怕她说出去，就直接推了她一把。

只是他还是被宫人发现带走了。

周赢没有问一声那个女孩，毕竟这跟他本来就没有什么交集，下等奴才。

现在——

周赢从回忆回到现实。

周娆……

“对，那个女孩就是我。”

她纤长的手指在抚上脸，“哥哥一推，让我的脸直接碰在了石头上。”

“那块绿豆糕是过节舍不得吃留下来的，你觉得很苦是吗，其实曾经有人饱含善意的接近你，只不过被你给狠狠践踏了罢了。”

周赢想要说点什么，而姜娆在撂下这句话之后就已经离开了，销魂散的药效实在是太霸道了，周赢完全没有办法阻止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

脸火辣辣的疼，浑身都疼，不过更有一种陌生的情绪萦绕着他。

胸口发闷，让他只能张大嘴，用力的喘息着，就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有液体从周赢眼中滑落。

他从来怨天尤人，觉得自己是最悲惨的，但曾经有一个女孩攥着她舍不得吃的绿豆糕想要跟他交好啊。

如今的一切，也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

“……咦，周赢的好感度，居然满了。”

003语调有些奇怪。

能不奇怪嘛！

它觉得今天简直就是大起大落。

辛亏它没有实体，没有心脏那个东西，要不真的就要犯病了。

姜娆：“嗯。”

声音淡淡的，好像早就知道了。

003：这个宿主也实在是太让它没有成就感了！

不过也该习惯了。

……

周赢关在冷宫之中，姜娆特地找了人看着他，不让他有寻死的机会。

面貌已毁，身中销魂散，还要面对着各种冷嘲热讽。

对周赢来说，这比死还要难受。

姜娆在周麟的协助下一举灭掉了一直对周国虎视眈眈的魏国，魏国轰然崩塌，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

极少数人知道，女帝曾召见出战的将领，下达了一个奇怪的命令。

抓到魏王后，把魏王的心给挖出来，用树枝串一串。

将领虽然不解，但还是应了下来。

003本来以为姜娆这个女帝就是一个噱头，却没想到姜娆居然真的做的很好。

勤勤恳恳，大兴水利，重农重民，就连一开始备受排挤的商人，也在她登位之后有了不少政策。

周国焕发出蓬勃生机，原本对女帝有所不满的声音也变成了歌颂。

如果不是姜娆还时不时刷一下周麟的好感，003甚至真的以为她忘记这是在做任务了。

……

周麟的好感度涨的稳定而缓慢，后期每一次增长也就是一分一分的来。

摄政王是女帝的入幕之宾，这是全朝心照不宣的秘密。

姜娆本来登上女帝也没想着亏待自己，她本来在男女关系上也不是一个特别计较的人，正好有谄媚的大臣送上两个貌美的少年，姜娆也就给收下了。

周麟当时没有什么反应，不过貌美少年接连意外身亡，连带着大臣也被揪住了把柄，直接被免了官职。

姜娆不信什么意外，直接找上了周麟。

周麟没有否认，肯定的很快，姜娆气极反笑，不希望她身边有人，他做到了吗？

既然没做到，那就没有资格来管她！

她可是在摄政王府待过，知道周麟是个风流的人，府里美人极多。

姜娆本来想的是堵住周麟的嘴，让周麟无话可说，却没想到第二天就传出周麟遣散府上所有美人的消息。

“娆儿，为了你本王就算把所有美人遣散又何妨？”

周麟环着姜娆的腰，说的深情款款。

姜娆：……

骗鬼吧，你开心就好。

当了女帝虽然有周麟辅佐，但政事繁多，她大部分的精力都在上面，其实也没有那么多心思放在美男身上了。

也就作罢。

这样也能多培养一下感情了。

对周麟来说这么多年纵身花丛其实各种模样的都见过了，美人在精不在多。

他现在最想研究的就是这个便宜侄女。

……

姜娆登位第二年，给徐洋安排了一门婚事。

张家。

书香世家，张家嫡女年芳二八，长相娇俏，才貌双全，跟徐洋是极配的。

姜娆从来没有碰过徐洋，尽管明眼人都知道徐洋对女帝情深意切，就连周麟都有时候在私下调笑。

“徐将军看到本王的眼神活脱脱要杀了我似的，为了殿下至今未娶，殿下不然把人收了吧？”

姜娆知道他也就是嘴上这样说说，如果真的做了，那徐洋估计也要受到不小打压。

徐洋在知道她安排婚事之后，深夜求见。

姜娆当时正在熟睡，但还是丢下一脸不满的周麟，召见了徐洋。

三年过去了，他又长高了几许，最重要的是人更加稳重了。

但那双眼睛还是跟姜娆初见他时那般，清澈无比。

其实姜娆也觉得很神奇，一个握惯刀剑，沾过无数鲜血的人，怎么可能有这样一双眼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