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秋狄先抱怨一句,但还是去洗了澡。
卢竹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白得得,这秋狄先废掉之前可是出了名的狂傲,即使废掉后也狷介不改,所以才会混得这么惨,像这般听说话可是第一次。也不知道他和张若也是什么关系,听了那名字就动了。
而白得得的外婆张若也自从嫁人后,主业就成了相夫教子,所以人只知她是不夜城的城主夫人,少有知道她闺名的。
秋狄先洗过澡之后,看向白得得,“张若也的孙女儿也需要改头换面吗?把真容露出来我瞧瞧,不然我虽然废了,你们几个也在我手下讨不着好。”
要换个人这么无礼,白得得非得呛声,但想着他或许和自己外婆有那么点儿关系,就忍了下来,还听话地卸去了易容。
秋狄先愣愣地看着白得得脸,半晌后才迟缓地道:“你,不太像她。”
“嗯,外婆总说我比她漂亮。”白得得一点儿不谦虚地道。
秋狄先“哼”了声没再说话。
这什么意思?白得得心想,这是否认她的美貌的意思?白得得忍了忍,告诉自己,等过了这一关,本姑娘才不受他的气呢。
白得得迟迟没有动作,秋狄先又伸手去抓他带进来的酒坛子,白得得赶紧阻止道:“前辈。”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秋狄先开始不耐了。
这话实在太粗鲁,白得得听得直皱眉头。“前辈能不能把手伸出来,我再把把脉?”
这一次秋狄先倒是没反对。
白得得学着当初容舍那副高深模样,盘腿、闭目地将手指放在秋狄先手腕上,元气丝顺着她的手指探入了秋狄先体内。
若放在以前白得得是绝对没办法帮到秋狄先的,阴阳修容花再厉害,也只是起到一个沟通天地、星空的辅助作用。而现在白得得通过阴阳修容花操纵神识而让元气成为极其细小的纳米级元气丝后,很多事情做起来就方便了。
“前辈是泉眼被堵住了。”白得得道,手却没松开。
“嗯。”秋狄先应了声,那位孕神境修士也如是说,但他虽然知道症结在哪里,却帮不了秋狄先。他是可以强行冲开被堵的泉眼,然而也同时会毁掉秋狄先的经脉,他依旧会成为废人。
而如今秋狄先虽然泉眼被堵住了,不能再吸纳灵气,丹田也日渐枯竭,但好歹还有开田境的修为,总比彻底成为废人好。
“我可以试着帮前辈疏通。”白得得道。她重新闭上眼睛,慢慢地操控起元气丝,“前辈这是体内杂质太多,日积月累而渐渐堵住了泉眼,嗯,还是得尽量少用下品灵石修炼,哪怕辅以丹药,也无法彻底清除。前辈在筑台境巅峰已经横亘了百余年也无法突破孕神境,主要就是杂质太多而绝了修行之路。”
秋狄先本来是给故人面子才同意让白得得一试身手的,没想到这丫头说的话居然头头是道。
再然后,秋狄先全身突然一抖,那是种久违的感觉,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筋脉里贯通了一般,虽然只有极其微弱的一点儿,但是他绝对不会感觉错误。秋狄先激动地道:“你……”
白得得严肃地道:“别说话,抱元守气。”其实是不用这么严肃的,但谁让秋狄先刚才说话那么粗鲁,白得得当然得报报仇,也威风威风。
秋狄先果然不再动。
“本来前辈的泉眼不该这么快就堵上的,虽然无法突破孕神境,但支持到你老死还是没问题的,只是实力会随着寿元增加而减弱罢了,不过你似乎遇到了个强敌,运气不太好,杂质堆积的泥垢突然坍塌,将泉眼全部堵住了。”白得得收回手道。
白得得说得没错,秋狄先的确是在执行任务的途中受了伤,突然废掉的。
“姑娘,说得没错,秋某也感觉姑娘确实能帮到我。”秋狄先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他从废掉至今已经二十来年了,日日醉生梦死恨不能死了才好,可又总是不甘,他出身卑微,好容易修行到筑台境,其中的酸辛只有他自己知道,曾经那么努力的人,又怎么能甘心自杀。
“好说好说,秋前辈,那个本来这种事情遇到了我就该拔刀相助,可是晚辈日前得罪了平安客栈,估计小命难保,不知……”
“只要你留在东来会,平安客栈的人不敢上门的。”秋狄先肯定地道。
“晚辈不是这个意思。”白得得道:“我总不能日日躲着他们,所以晚辈想拔掉龙门阵的平安客栈,不知前辈可肯帮忙?”
“对付平安客栈?”秋狄先有些迟疑。
“对啊,他们作恶多端,我想要为民除害。”白得得道。
秋狄先笑了笑,“张若也的孙女儿要对付平安客栈,那秋某也就只好行侠仗义一次了。”
白得得灿烂一笑,“那就请前辈再次伸出手来。”
说来也是巧,秋狄先这病症目前也就只有白得得才治得好。因为必须要靠极其细微的元气丝才能在无损经脉和泉眼的情况下在坍塌的泉眼里打开一个通道。这对元神有极高的要求。
而替秋狄先整治的那位孕神境修士,他的灵气丝并不能细如发丝,而做这么精微的操作。就好比,他虽然有很大的力气,却只能以拳头轰击泉眼,只会让坍塌的地方破损更严重。
白得得的修为虽然底下,但元气丝的操纵却很灵巧,能慢慢地替秋狄先从废墟里清理出一条通道。
两个时辰后,白得得满头大汗地松开了手,神识操作太过耗费心神,她是全靠意志力就坚持才撑过来的。但她不知道的是,如此高强度的锻炼反而会加强她的元神,将来如果她能突破孕神境的话,就能知道其中的好处了。
白得得几乎瘫软地被东食和西器左右扶着,秋狄先缓缓睁开的眼睛里却露出了暌违已久的神光。
白得得强撑着精神道:“前辈,虽然晚辈暂时替你打通了泉眼,但这么多杂质对你来说依旧是个大隐患,而且无望突破孕神境。”
听到白得得这句话,本来重新意气风发的秋狄先又添了些惆怅,他和张若也是同辈之人,而张若也如今已经是孕神境修为,他却一直停留在筑台境,也难怪当初张若也会选择唐不奇,而不选他。
“不过,我爹白圣一也许能帮到你。他的医术和丹术都是东荒域最出色的,应该可以帮你净化杂质。”白得得道。
这永福楼是镇上最大的饭庄,一共两层,后面还有个小花园,这在沙漠里可是奢侈的存在,想来背后的东家也不可小觑。
南草只当白得得是来尝鲜的,却见她压根儿不搭理跑上来的小二,而径直上了二楼,来到一间雅间前,举手敲了敲门。
听到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后,白得得推门就走了进去。搞得背后的小二和南草都以为白得得是遇到熟人了。
那屋子里坐着两名黑袍老者,正在用饭,白得得进去后行礼道:“晚辈白得得见过两位前辈。”
那两名老者都有些茫然,其中一位开口道:“姑娘这是有何事?”
白得得转头对南草使了个眼色,南草便将背后的门关了起来,隔绝了小二的视线。
白得得顺势贴了张“隔音符”在门框上,这才继续道:“晚辈是有事想请两位前辈帮忙,所以才不请而来。”
那两名老者里留着长须的笑道:“咱们与姑娘素昧平生,为什么要帮姑娘的忙?”
听到这儿,南草的下巴都掉下来了,搞半天原来白得得并不认识这两个人来着?
白得得笑道:“刚才的确是不认识,但天下那么大,多交个朋友总是没错的。晚辈白得得,我爷爷是白元一,外公是唐不奇。”
“噗。”南草捂住了眼睛没忍心看白得得这么滑稽和脸皮厚的“拼爹”法。
白得得侧头瞪了一眼给她塌台的南草,这才又继续道:“两位前辈肯定是听说过的。”她都不带礼貌性地疑问的,直接肯定对方必然听过。
“的确听过。”长须老者道。
“是这样的,晚辈身家颇丰,一进镇就被人给盯上了,对方来头不小,势力非凡,所以晚辈才厚颜前来求助。”白得得道。
长须老者无言地看着白得得,既然知道对方势力不小,凭什么以为他们俩兄弟就该帮她啊?“白姑娘怕是找错了,我们兄弟俩修为浅薄,恐怕帮不上白姑娘什么忙。”
“怎么会?两位好歹也是筑台境,哪怕就是实力差了点儿,摆出去也能吓吓人。”白得得道。
“天呐。”南草都快哭了,有白得得这么求人的吗?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吧?居然说人家实力差。
果不其然,那两位老者脸色都变了变。
结果却见白得得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不过没关系的,两位前辈只要能帮晚辈这个忙,我可以让我爷爷帮两位前辈量身打造一件魂器以上的法宝,怎样?其实修行到前辈们这个境界,强大的法宝就意味着实力,我爷爷现在是东荒域唯一的炼器宗师,等闲都不出手的,两位要不要考虑一下?”
长须老者摸了摸胡须道:“那好,这个忙我们帮了。”
一直到白得得离开天福楼,南草都还处在震惊中,他觉得这个世界太玄幻,太疯狂了。白得得一句话就让两个筑台境修士同意帮她,炼器宗师就值钱成这个样子了?这俩筑台境是不是傻啊?他果然还是不了解道修的世界啊。
“主人,你觉不觉得他们同意得太爽快了?”南草问。
白得得道:“我没在他们身上感受到恶意,所以骗我的可能性不大。而且能够有机会和白家搭上关系,和得一宗搭上关系,多一个朋友,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包括筑台境修士。”白得得的语气说得特别自豪。
“这是不是太自恋了?至少如果我是那两个筑台境修士的话,绝不会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朋友,而愿意在瀚海里和平安客栈作对。”南草道。
“所以你狭隘。”白得得有些生气,她讨厌南草这种怀疑的语气,觉得那是对她爷爷的不尊重。这姑娘真不是一般的护短。
南草见白得得生气了,也不敢再多说。天知道他可真是出于一片好心,想教教白得得这为人处世的道理,奈何她实在太骄矜了。
而楼上那两个黑衣老者,在白得得走了之后面面相觑了片刻,长须老者道:“我们明明隐藏了修为,她是怎么知道我们是筑台境修士的?”
“会不会是白长老告诉她的?”另一个老者道。
“不可能。白长老不是嘱咐我们一定不能被她发现吗?他是为了历练他孙女。”长须老者道。
“那她怎么不仅知道我们修为,而且直愣愣地就朝我们雅间来?这说不通啊。”另一人道。
长须老者也没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就是想象力再丰富,也猜不到白得得靠她的“天灵体”对任何灵力都非常敏感。他们的修为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
“不管什么原因吧,这次她肯定是遇着麻烦了,身后跟了至少四个盯梢的,都是筑台境修为,咱俩还得再叫点人来。”长须老者道。
很显然,这两人并不是南草想的那种“傻白甜”,他们压根儿就是应了白元一,一路暗中保护白得得的人。
白得得从天福楼出来之后,虽然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儿,但还是觉得两个筑台境太少了,便继续在街上晃悠。刚才那两人点头那么容易,给了她莫大的信心。
“这是什么地方啊?”白得得指着一个叫“东来会”的门脸道。
那东来会门脸还挺大的,既不像是买东西的,也不像是饭庄,但里面坐了不少人,彼此也不打理,不像是一伙儿的,看着反正挺新鲜。
白得得好奇地走了进去,立即有个貌似掌柜的人迎了上来,“不知有什么能帮公子的?”
白得得愣了愣,转头看向南草,“对哦,我是男装诶,为什么那俩老头一见我就喊我姑娘?”白得得这是女的做惯了,都忘记自己还是男装了。
“对哦。”南草也想起来了。
白得得心道,不会那么巧吧,是她爷爷的人?不过管她的呢,如果真是她爷爷的人,就更放心了。
“公子。”那掌柜的又叫了声。
白得得这才回过头道:“掌柜的,你这里是做什么生意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