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楚寔的脸往哪儿搁?又该如何处理季泠?当然现在担心这些都太早了,任贵叹了口气。对这位少夫人任贵倒是没多大的感觉,因为季泠几乎就不到前头来,也很少找他进去问话,最是个省事儿的主,很少有事需要劳动任贵。这样的主子伺候起来倒真是容易。所以任贵也为季泠叹息和惋惜,也不知下一任女主子会是个什么性子。
“这几天辛苦你了,下去歇着吧,切记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少夫人既然在中丞那儿,咱们就不用担心了。”
桂欢点头称是,然后退了出去,脸色却十分沉重。他对季泠可比任贵对季泠熟悉多了,毕竟他可是因为季泠需要一个跑腿的,才能有今日的地位,能在任贵跟前也说得上话。
桂欢想起季泠,就想起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又明又亮,不是一般的大,桂欢从没见过有任何一个姑娘家的眼睛能及得上这位少夫人的,桂欢无数次想过,这位少夫人定是极美的人。
虽然桂欢少有的见过几次季泠,每次她都以白纱遮面,但有一次他进内宅却见到过她的侧脸的。
那是芊眠招他进内院吩咐事情,季泠就坐在被槅扇隔开的次间榻上看书。那姿态娴静淡雅,风华天成,只是一个侧颜便已经迷住了桂欢的心神,从此成了桂欢心底最隐秘的欢喜。每次能为她的事情跑腿,桂欢都既欣喜又欢悦,总要办得极好,只盼着她能亲自见他、赏他,只听着那管如水潺湲的清亮声音就让他务必满足。
除了这一点之外,季泠对下人也很体谅宽容,奖赏也丰厚,桂欢跟着她这么久,没少得赏钱,日子过得比以前可好多了,再攒点儿钱,娶一房媳妇都足够了。
谁知道偏这时候季泠却出了事儿。桂欢性子机灵,任贵担心的事情他也在担心。他想着楚寔知道季泠被掳后,神情在震惊、狠戾之后很快就回复了平静,不由有些心寒。他估摸着季泠回来的可能性极小了,很可能最后就是个暴毙。既保住了她身后的名声,也保住了楚寔的名声。毕竟谁都不想有一个被歹人所辱的夫人,尤其是楚寔这种不断向上攀爬的官员。
芊眠得到季泠的消息,是任贵亲自来跟她说的。任贵的脸上一点儿欣喜也没有,芊眠的心就沉入了谷底,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任贵道:“芊眠姑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中丞说少夫人在莱州,那少夫人就在莱州。府里若有人说三道四,你可得管着点儿。”
芊眠茫然地点了点头,不知自己的未来该何去何从。她也不是傻子,知道如今这情形什么才是最好的结果,那就是季泠暴毙,谁的名声也不受损。可她伺候了季泠那么多年,说是情同手足也不为过,如今骤然失去她,芊眠一时哪里受得了。
更何况,没了主子,她的未来又在哪里?一想这些,就由不得芊眠不哭。
日子一天一天掰着指头熬过去,半个月了也没有消息,芊眠已经绝望了,也不再指望季泠能活着回来。
季泠醒过来的时候,屋子外面闹哄哄的,可屋里却静悄悄的,她望着陌生的床帐顶,那儿没有她惯用的鎏金香球就知道她的期盼落空了。
季泠仰躺在床上深呼吸了三次,这才重新睁开眼睛,推开被子起床,她的脚很软,一落地险些站不稳,若不是手赶紧扶了扶床沿,整个人就栽下去了。
因这一番折腾,季泠不想留意却也注意到了,自己身上只穿着一袭中衣,而且还不是她自己的,因为她不喜欢在中衣上绣花,而这一件在衣摆处却绣着一朵白莲。
不过这也许不意味着什么,这时季泠心里还抱着一丝期望呢,如果能活,谁也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