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令神色从容地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无惧外面的喊杀声。
芊眠拉着季泠飞快地跑下去,“韩大夫,少卿将少夫人拜托给你治疗,请你一定护住少夫人安危。”
不待季泠说什么,芊眠一把扯下季泠脸上的面纱,周既戴在了脸上。
季泠愣了愣,然后一把抓出去想抢回来,“不,芊眠,不……”
芊眠一把将季泠推向韩令,努力镇定道:“少夫人,你听我说,我落在他们手里或许还没什么危险,可你要是落在他们手里,大公子就要别他们威胁了。”
西安城里现在谁都知道,楚少卿对这位妻子可是恩爱得紧,三次射箭三次都放下了弓。
季泠双眼含泪地看着芊眠,她知道芊眠是对的,而现在也不是推来推去的时候,因为叛军已经突破了北安他们的保护圈。
“走吧,少夫人。”韩令当机立断地拉住季泠。
季泠求助地看着他,“韩大夫,带上芊眠吧。”
韩令道:“带上她,我们就谁也走不了了。”必须要有一个人去吸引视线,韩令又不是神,在成千上万的叛军队伍里哪儿能带走两个弱女子。
“别管我。”芊眠推了推季泠,转身往北安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走。”韩令再容不得季泠迟疑,扯了她就走。
季泠在黑暗里被韩令拉着跌跌撞撞地跑着,好几次摔倒在地上,手掌都划破了,膝盖想必也已经血淋淋的,可他们还没有离开危险区,她也不知道韩令究竟带着她在往哪个方向跑,只知道必须跑。
天边亮出鱼肚白的时候,韩令才松开季泠,让她停下来歇会儿。
季泠的发髻已经散乱,一头秀发胡乱地披在身后,右手的袖口被路上的树枝刮破,如今垂落半截,露出半个手肘。跑掉了一只鞋,脚掌起了血泡。脸上脏兮兮的,混着汗滴,这般倒是很好,即使有熟人在对面路过,想必也认不出她就是艳冠群芳的楚少卿夫人了。
他们此时正站在一处高岗上,刚好可以望到西安城。看来韩令在逃命时也并没迷失方向。
“那些叛军在攻城?”季泠惊惶地道,因为那就意味着西安府的军队根本没能力出城救援周边的村庄。那芊眠她们呢?
韩令在高岗上找了个山洞让季泠藏起来,有用树枝把洞口挡住,“夫人在这里稍躲一躲,我去打听打听情况。”
季泠蜷缩着腿坐在山洞里,双手叠握住拳头撑在膝盖上抵住额头,她的肩膀不停的抖着,却没敢哭出声,只能无声地让泪水蔓延,她不知道芊眠会怎样,也不知道楚寔那边会不会出事儿。
山西的镇西卫怎么会突然叛变,怎么悄无声息地就掩袭到了西安府附近?
韩令过了大半天才回来,面无表情,让人从他的神情里完全看不出情况是好是坏,季泠只能忐忑地开口,“韩大夫,情况怎么样了?”
“外面的人还在到处搜寻你。”韩令道。
季泠倒吸了口冷气。
韩令将一双鞋子放到季泠面前,“试试吧。楚大人是在湖广么?明早我们就启程去湖广。”
季泠松了口气,韩令愿意将她送到楚寔身边去,这自然是让人安心不少。她和韩令完全不熟悉,昨晚跟着他跑那也是逼不得已,此刻稍微安全一地儿之后,警惕之心自然会升起来。
可韩令为什么救她呢?
“韩大夫,你,你不用管我,可以自己走的。”在季泠心里,韩令是楚寔请来为她治疗寒毒的大夫,并没有义务要带着她逃命。
韩令的确没这个义务,可他的软肋捏在楚寔的手心里,就不能不管季泠。
“我会安全将夫人送到楚少卿身边的。”韩令道。
虽然只是这么简单一句话,但季泠莫名觉得韩令就是那种信诺值千金的侠士。
“可是芊眠她们……”尽管季泠很想去找楚寔,可却又放不下的事情。
“现在西安府附近全是叛军,你不想让你的丫头白白牺牲了,就必须得走。”韩令冷声道。
季泠默然良久,垂首试了试那鞋子,有些大,但却比没有鞋子穿要好。她用韩令的匕首将自己垂落的那半截袖子干脆裁掉,然后撕成小布条,塞到了鞋子里。
韩令对季泠的表现还算满意,至少没有哭哭啼啼,否则他不介意丢下她的。
“盘腿坐好,我给你推注内力。”韩令道。
季泠的寒症必须每天都要推注,若是断掉一日就会前功尽弃。
季泠没想到韩令到现在居然还记得,她愣了愣,还是依言坐好。
晚上没敢点火堆,好在是在夏日,晚上不至于冷得人受不住。季泠双手环抱着肩膀,看着韩令递过来的果子,没伸手。她实在没有胃口。
韩令把果子在伸手擦了擦,再次递给了季泠。
“没有,我不是嫌脏。”季泠解释道:“我是吃不下。”
“必须吃,否则你明天怎么走路?”韩令问。
“抱歉。”季泠伸手拿过果子,她意识到了自己的任性,她已经给韩令添了许多麻烦了,所以赶紧道歉。
韩令却没想到季泠如此温顺。像她这样的高官显宦家的妇人,韩令还是见过一些的,很少有如此温顺的,尤其是还拥有她这般倾城美貌的人,即使不跋扈,也不是轻易就会道歉的人。
便是窦五娘,仗着美貌,那也是颐指气使的主儿。
韩令点点头,没说话,在季泠身侧坐下来,开始咬着自己的果子。他侧眼看过去,见季泠一口一口地咬着果子,虽然果子酸涩难以下咽,但她依旧一口一口认真的咬着,不想明天因为自己的体力给他添麻烦。
季泠感觉到了韩令的注视转过头去,韩令却突兀地撇开了眼。
“韩大夫,你打听到了芊眠她们的消息吗?”季泠低声问,抱着万一的希望去问韩令。
“没有。”韩令生硬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