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之后,薛业咽了咽唾沫。“杰哥我能出去抽根烟吗?”
祝杰眼神不善地落过来。“能。”
“我开玩笑的。”薛业偏头擦汗,杰哥最烦二手烟,自己多余问这一句。
“两位要点什么?”服务员过来擦桌面,给了两双一次性竹筷和两个陶瓷茶杯。
薛业顺手划拉过来,拆开竹筷磨完推到对面,开水滚了一圈茶杯再推过去。杰哥有很严重的洁癖,用东西很独,从不借人也不用别人的。
身上有笨拙的木质香,像陈年枯萎的木头混着日夜萦绕的焚香沉淀,像一座冷清的寺庙。
冥府之路。
“两碗馄饨,不放辣,一碗多放虾皮。多谢。”祝杰说道,抱臂端坐,看对面那捋要掉不掉的刘海,“薛业,你丫军训跑他妈哪儿疯去了!”
当头一棒,打得薛业措手不及。“陪爸妈出去了一趟。”
“去哪儿了一趟?”
“外地。”
“哪个外地?”
“上海。”薛业埋头擦桌面,奶奶家是上海人,杰哥知道,“就没赶回来,大二再补。杰哥你把盘子拿起来,没擦干净。”
“大二再补?”祝杰任他假模假式的乱忙一气,“你不是考体院么?”
薛业舔了一下干燥的上唇。“我不想练了,放弃了。”
“不想练了?”祝杰掂量起这句话的份量,重新回归沉默。
他不想练了,放弃了。
“是,搞体育……太累,我这人怕吃苦也跑不出成绩,不如踏踏实实读个专业。当运动员太累了。”薛业绷住僵硬的肩颈,“我不想再练了。”
“闭嘴。”祝杰直截了当关闭对话,湿纸巾擦手,一张张撕开关节上的肌贴。
薛业疼得一紧。“杰哥你把手伤了?”
“我让你说话了吗?”
薛业抱着头盔,开启了静音模式。
10分钟后服务员端上两大碗馄饨,打破一桌寂静:“有虾皮的是哪一位?”
“对面。”祝杰不抬眼皮地说,“多谢。”
吃完祝杰仍旧没说话,薛业没得到开口批准也不敢说。送到宿舍楼下,薛业把头盔还回去,压了压心跳:“杰哥我能说话了吗?”
祝杰看向马路另一侧。“说。”
薛业本本分分站好,眼里是露骨的迷恋。“今后我能去体院那边找你吗?”
“不能。”
“哦。”薛业傻在原地,“那我不去。”
西门食街,学生党散得七七八八。祝杰慢慢骑回方才的店面,站着闲聊的一男一女打闹着走了过来。
“杰哥你也太不仗义了,饭局半路放鸽子,微信也不回。”孔玉是祝杰室友,同届三级跳招来的明星。体育圈有势利眼的一面,很认背景,孔玉的教练出师名门。
女生叫俞雅,大三表演系学姐,略带混血的长相。“下回咱们也别找他吃饭了,互鸽吧,江湖再见。”
“对,互鸽吧。”孔玉敛起嬉闹的调调,“杰哥怎么了?”
祝杰有一刹那的分神。“你们吃吧,我回操场训练。”
“还练?再跑我怕你直接累死。”孔玉有些哄着祝杰的意思,“咦,头盔是一对啊,十几万订做的我还以为是单个呢,我戴戴。”
“你戴不了。”祝杰手臂本能地一收,“我用东西独惯了,没借的习惯。”
孔玉和俞雅对视一瞬,都很尴尬。俞雅打圆场了:“你杰哥心情差,别惹他,等心情好了让他骑哈雷带你。”
祝杰右手的食指反复摩挲着粗糙的油门。“没有带人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