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杰像一头见惯黑夜的夜行生物,躲着薛业的一切,朝3000米的终点冲刺。
“杰哥你要是生气就……”薛业的话没说完就突然掉队,还给祝杰耳边一阵清净。祝杰急于冲刺,在没人叨扰的几秒内不断加速,再加速,想跑完全程就把薛业揍死算了。谁他妈要你叠被子,谁要你去解释,谁用得着你道歉。
跨过最后一米终点线,祝杰才发现薛业是真的没跟上来。他第一次在冲刺时回头了,犯了跑步的大忌。
操,薛业呢?不知不觉中祝杰减了速。
看到薛业了,他摔了,刚从石子跑道上直起腰,右手抓着左腕,不到100米的距离。他打不过自己,祝杰很清楚,因为薛业的腕口太过秀致,和他的脚踝骨一样,骨量和横截面决定他的拳头不会很重。
这个重的参照是自己。
祝杰仍旧喘着热气,汗水像和自己有仇灌进眼中。薛业还没站起来,坐在跑道上,本应晒红的脸一片惨白。
祝杰的眼神开始聚焦,他的手不对劲。
左手,尾指关节的方向反了。
没有流血。祝杰浪潮般地淌汗,看薛业缓了又缓才侧身站起来,左胳膊向地心的方向耷拉着,和他对视却没有动。薛业朝他张了张嘴,祝杰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然后有教官跑了过来,接着又有一名女教官跑了过来。他们挡住了薛业,祝杰往左侧移,试图从空隙间看他们在干什么。第三个教官跑过来,手里拎着带红十字的急救箱,可能是军医。
从空隙间,祝杰找到了薛业的脸,他在往外面看,试图躲开教官们的手。再然后三个人把薛业彻底挡住了,看不见里面在干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他们在说什么?
又不关自己的事。祝杰磨着后槽牙,转身走了。
上午的操练薛业缺席,祝杰左边的站位始终空缺。每每向右看齐时祝杰都会很烦,因为他觉得薛业爬起来的时候,是有话要说。
他不想和军医走,他的嘴型是在叫杰哥。
滚蛋,谁他妈是你杰哥。午休时祝杰回到宿舍,吊扇已经拿走了,天花板多了好几个小窟窿,十分闷热。床还是那副模样,上铺的被子散开,下铺是松得坍塌的烂花卷,他爬上去,抻开被面拼命地抖落,想把它被薛业捏出棱角的痕迹弄下去。
室友们不敢吭声,但表情都很微妙。祝杰从这种微妙读出信息,那是看好戏的惬意,都知道自己把薛业打了,还要赔偿吊扇的钱,他们挺解气的。
看吧,要看赶紧看,再过几天你们就没得看了。祝杰跳下床,揪出一件新背心,打算换掉身上这件被汗浸湿的。没想到刚刚掀起下摆,后背有个地方撕拉一凉,疼得无法忽视了。
怎么了?他回头看看自己的背,后腰多了一道伤口,血已经凝固,刚才是粘在布料上了。
牛逼,吊扇把自己砸了,自己还要赔钱。
午休哨声吹响,吵闹的男生宿舍楼瞬间安静。祝杰原本是趴着的,听310的门被推开,还有脚步声,他立刻翻个身,面向墙壁仿佛睡了许久。
脚步声一下下的,接下来是开暖水壶的动静,撕开塑料包装袋的声音。祝杰睁大了眼睛瞪墙壁,闻到方便面泡开的香味。
“杰哥。”薛业站在床头,拽了拽他的枕巾,“杰哥,你中午吃饭没有啊?”
“闭嘴。”祝杰闭上眼,故意用被吵醒的声音。
“我在营地外面的超市买东西了,给你。”薛业很小声地说,“不吃米饭不行。杰哥你别生气了,我晚上给你洗被套。”
“你再叫杰哥我真揍你了啊!”祝杰翻到另一面,薛业举着一袋营养麦片和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