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清壵从阿卷胳肢窝下探出头,望了望阿乔那被鲜血糊满的脸,也很为难。这种程度的工伤到底该赔多少他心里没底,加上路虎也联系不上,他总不能让对方狮子大开口,讹上一笔。

他想了想,梗着脖子道:“不算。”

这就很无赖了。阿乔沉默着抹了把血,盘腿坐下来,商清壵是他从业多年来遇见的第一个无赖,既不像别的客人那样乖乖享受,也不按常理出牌。来之前他也犹豫过,毕竟面对一个失忆且性格突变的病患,这项工作困难重重。现在看来,商清壵果然是铁了心赖账了。

阿乔沉下脸。

他本就长得高大,现在即使坐下也极具压迫感,不说话时候,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阿卷在他面前,像一只任其嘶咬的小兔子。

阿卷腿肚子开始抽筋,牙帮子也忍不住打颤,却还是努力挺起胸膛,挡在商清壵面前。商清壵既感动,又无奈。

双方对峙起来。

浓郁而冷冽的香水味在房内渐渐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阿乔率先动了一下。

“三土哥哥小心!”阿卷本能地闭眼,同时将商清壵紧紧搂在怀里。

商清壵:“……”

阿乔只是抬手抹了把额头。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伤口已经开始结痂。

原来阿卷那一下没使什么力,不过是瓶底裂开了,划破了阿乔的皮,并且香水溢出,濡湿了伤口,看起来就像是血流成河。

总算虚惊一场。

商清壵问:“我还用付医药费吗?”

“算了。”阿乔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算是看出来了,商清壵确实需要解决生理问题,不过做生意的对象却不是他。好在商清壵也不必付他酬劳,路虎给的订金权当是医药费了。

他站起来,推门离开,临关门时说了一句:“商先生,你真的病得不轻。”

“没事,我病得更重。”阿卷立刻安慰商清壵。

商清壵哭笑不得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阿卷义正辞严:“我掐指一算,不能让你受半点欺负!”

其实是睡不着,想在临睡前再瞻仰一遍商清壵的神颜。

商清壵也不戳穿他,拍拍床:“过来坐。”

阿卷于是挨过去,蹶着半边屁股,勉强将大腿肉挂在冰凉的床沿。

商清壵揉了揉他的头发:“刚才怕不怕?”

阿卷点点头,立刻又摇头:“不怕。”

商清壵说:“你腿肚子现在还在抖。”

“因为它不想走。”

阿卷索性踢了鞋,爬上床:“我留在这里吧,我能保护你。”

“阿乔不会再回来了。”毕竟只是拿钱干活。

“但是你看,”阿卷指着百叶窗外皎洁的月亮说,“今晚月色这么美,你要是化成一缕青烟,飞升成仙了怎么办。”

“阿卷……”商清壵心中某个柔软的部位被击中了。不得不说,阿卷这张嘴,总是能在他被现实的冰水浸得浑身难受时,救他出苦海。明明也不是什么伟大的豪言壮语,在外人看来更是能荣登渣男渣语排行榜首,可他就是很受用,仿佛无论什么,只要出自阿卷的嘴,对他而言就是世上最好的灵丹妙药。

阿卷继续说:“我陪着你,好使你能够留在人间,再看一眼这人世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