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少棠,只要现在谁拿着一点鸦片或者吗啡,让他嗅到解脱的气味,他可能就会不顾尊严地跪下去了。
始终不离开的段烨霖让许杭几乎崩溃,他说出的话也变得如刀锋一样犀利,伤人而不自知:“每个人都有可能变成恶魔,只是时机的问题罢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最想听的话,就是你发誓,永远都不会在我面前出现!”
“如果我不呢?”
“你试试。”
许杭的眼睛通红,整个儿就像吸了血的小兽一般。
“你果然是了解我,知道在这种时候,用百姓来威胁我最有用了。为了要我离开,你真的是煞费苦心。可是许少棠,你低估我了!”段烨霖揪住他的衣领用蛮力往自己身前抓,瞪着他说,“我就和你赌这一把,许少棠!一个月内,我不会踏进金燕堂一步,不过你也别指望能从金燕堂离开。我就让你看看,没有你这个特派员,我也拿得到那批药!”
说罢就是极痛心地一撒手,许杭一个不稳,往后退了两步,腰撞在茶桌上,茶桌晃了晃,桌上的瓷瓶落到地上,砸成粉末。
“赌赢又如何,赌输了又如何?难道你以为,即便你赢了,我就还能像之前一样装得天衣无缝继续在你身边待下去么?段烨霖,从你找回我名字开始,我再也不是‘许杭’了。”
“不管赢还是输,结果都是一样,对你而言,你都自由了。但是对我而言却不一样,”他的嗓音有一些喑哑,“我会离开你,但绝不是因为你的胁迫而放手,只是因为…我想放弃你了。”
赢下这个赌,或许就是一种怄气,跟许杭怄气,跟自己怄气。
他不希望自己日后回想起这场情爱,最终是以如此难堪的结尾收场的。就当是骗骗自己,骗自己不是因为许杭的奋力逃脱,而是他甘心放手。
许杭就那样扶着桌子,没有站直身子,也不抬头,段烨霖漆黑的眸子在他身上逡巡了一番,很沉重地闭上了眼,转身离去。
一只脚刚跨出门槛,许杭就冲他的背影吼道:“那你就说到做到!有骨气一点,别再踏进我金燕堂半步!别到我面前自取其辱!”
段烨霖下巴紧绷,没有回头,胸膛剧烈起伏,看得出来他的呼吸很用力,连肩膀都在上下微动。
人可以伤心,因为伤心相对的就是开心,任何人本质上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类型,只要有甜头,从前的难过就会忘记了。
但是人不能寒心,心冷了,是捂不暖的。
他段烨霖的一颗热心,捂着许杭这个冰坨子,没有感化了他,反而把自己彻底凉透了。像十二月里冷风南下,清晨结冰的树梢上挂的冰滴子,彻彻底底的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