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风痛斥殷昼,殷昼却忽然笑道:“你说的有理。”
琉风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才还在说那冷酷无情之语,如今却又这般回应?
他没开口,殷昼却道:“我方才与你说的,乃是最初我的想法。因谋算伊始,我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这局我早就写好,又如何肯随意更改?
那时我为至亲所叛,恨不得举世同陷,只盼着所有的人都与我共沉沦。可后来诸事变迁,我与她相识,方明白无辜之人亦有因果。
是她告诉我,我已经遭其不幸,深恨旁人将我的性命玩弄于鼓掌之中,又如何能转头就做相同的事?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早年设下的局无可挽回,我能做的亦是不多,所以我知我做错,只能尽量弥补——除却那些原本就心有邪念、被鬼界人一勾搭便上赶着叛变之人,其余所有被害无辜之人,只要其心至纯至善,皆由我以念力所保,以我当世福缘为弥补,赠他轮回来世一场大机缘,这便是我能做到的最多了。”
这话说出来,与琉风印象之中的殷昼大相径庭,让琉风大吃一惊。
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殷昼才是琉风印象里的他,若是若干年前,恐怕无人敢相信殷昼也能说出这话来。
他自然听得出来殷昼口中的“她”是谁,忍不住又看向一边对他们的交流毫无所知的燕枝。
那小女修见他打量她,还有些受宠若惊地点点头,喊了一句前辈何事。
她面孔明艳绝美,眼中明亮清澈,若非两人就在他的面前相依相伴,琉风恐怕很难相信殷昼那样至阴至暗之人会站在她的身边。
但是转念想想也是,若非她如此明亮温暖,又如何能够更改殷昼之心?
琉风似有所悟,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他想开口,又见殷昼偏过头去,趁着那小女修并未察觉,含着种种情愫地看了身边的她一眼,这才对琉风说道:
“其实这局并非我一定要做,可我若要活下去,便一定要做这一局。‘他’的耳目无处不在,我如此曲折行事,避其耳目,当真是别无他法,这才不得不牺牲许多无辜之人。我的手里沾着血,但我终究是人,我想活下去。”
殷昼的话现实许多。
他只求一个活下去,和琉风又有什么不同?
这话把琉风问住了,因为他也知道,瞒着“他”是何等不容易之事,殷昼能算到如此地步,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但琉风还是忍不住问道:“那若是她知道了又当如何?”
殷昼禁不住叹息:“这一局,原就是在还未再次找到她的时候便布下的,她毫不知情,因果也不会落在她的身上。她不会知道,我也绝不会让她知道。”
殷昼为自己心中种种思虑所累,回想一路走来种种痛苦,又想她面容模样,因千般记挂,声音几近哽咽。
而琉风怀中的容悦仙子这时候正好动了一下,大约是因内伤疼痛,不由得皱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