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海鲜的量看上去不多,除了生蚝和海胆,每样都是实打实的肉。风卷残云一顿下来,倒是都饱了。剥下来的虾壳、贝壳残骸垒在托盘里,一股子海鲜的甜味混着微腥的海风扑面而来,勾得一直在桌凳之间巡逻的海鸥虎视眈眈。
这边的人都没有喂海鸟的习惯,生怕一个错手一片肉下去,乌压压的海鸥全不要命地扑上来抢食。
李煦涵预防着那些轻的虾壳被风吹走,等陈启星擦干净手,便将盘子里的残渣全扔进垃圾桶,拉着陈启星去洗干净手。
“你知道吗,我刚来墨尔本的时候,看见联邦广场那里的人,就坐在海鸥堆里。我当时想,这里的人都不怕禽流感的嘛?”陈启星一面洗手一面说道。“而且我还担心,会不会走在路上,突然天降鸟屎。”
“哈哈……”李煦涵笑出声来,“有一回刚下完雨,我伞还没来得及收呢,啪的一声好大一坨就砸我伞上,弄得我还要在学校的洗手盆里洗了一池子鸟屎。”
陈启星听得先是一愣,继而捧腹大笑:“幸好你没收,不然就落你头上了!”
“是啊,不然第二天脸书群上就是我用洗手盆洗头的盛照了。”李煦涵跟着笑。
陈启星总算笑够了,抬头一看,见对方早没跟着放声大笑,反倒一脸宠溺地盯着他看,弄得他好难为情,只得转移话题:“等会儿要去哪儿呢?”
“想带你去我母校,赏脸吗?”
布满涂鸦的通道,造型古典的标志性大楼,平整的绿茵,还有那株还未开花的蓝花楹。陈启星跟着李煦涵,听他讲他在哪里哪里上过课,听他讲有段时间特别喜欢在图书馆里借闲书看,听他讲毕业的时候站在盛开的蓝花楹下拍照,有一种穿越了时光的感觉。
身旁还有正在上学的年轻人,陈启星站在大楼前,望着他们来往的面孔,好似一眨眼就看见从前的李煦涵从他身旁走过,赶着去上课。
他虽然看不见也摸不着,但他方才走过的那段路,十八岁和二十二岁的李煦涵也曾走过。陈启星忽然想到,如果时光穿越,现在的他遇上当年的李煦涵,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认出彼此。
校园里承载了他一无所知的对方四年的时光,如今通过二十三岁的李煦涵讲述的故事,他也能稍稍共享一下那些错过的青春。
“可惜现在蓝花楹还没开,不然倒是可以给你拍一张。”李煦涵说。
陈启星笑了笑,没说话。但他在心里默念,那等蓝花楹开了,自己再来拍一张好了。
“你之前住在学校附近吗?”
“不在这边,我买了车,这边上的房子不便宜。”李煦涵说。
“哦……”陈启星恍然大悟状,心里却有些遗憾。不在这附近,那就没理由特意跑去逛上一圈。不能去对方住过的街区走走,他倍感可惜。
李煦涵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蓦地一笑:“我以前住的地方和你现在住的差不了多少,就是普通的居民区。”
他这么一解释,仿佛是看穿了陈启星的心思似的,让陈启星好生不好意思,顾左右而言他。
晚饭订在了Pancakes On the Rocks,他们午饭吃得早,所以晚饭也没拖到七八点。两人点了两份牛扒,李煦涵问陈启星要不要喝酒,陈启星想了想,觉得气氛刚好,李煦涵便给他点了一杯红酒。
他自己没点,免得又惹陈启星不放心。
等他们把肉食吃完,李煦涵和陈启星推荐起他们家的pancake,让他尝一尝。他见陈启星点了份巧克力口味,便在心里默默记下。
比起提问,观察才是眼下最好的调查方法。
连甜点都吃完了,陈启星真的觉得有些撑了。他们结了账,沿着桥底往上走,权当饭后散步。悉尼的体感温度比墨尔本要暖和许多,虽然夜里仍旧是凉意逼人,但至少把大衣拢好便没什么问题了。
没想到大冷的天,居然还有攀登团队上桥,李煦涵便指给陈启星看。
“你上去过吗?”不知道为什么,陈启星脑海里第一个便蹦出这个问题。
“没有,我像是喜欢这种运动的人吗?”李煦涵反问。
陈启星嘿嘿地笑,继续听李煦涵说这桥梁建设的历史和关窍。末了,李煦涵才说:“刚才这些,都是路思达来找我玩的时候说的,如今靠我这颗聪明记性好的大脑,再借花献佛。”
“啊对,他去同济读建筑了。”说到那些故人,陈启星只能知道些大概,没想到李煦涵和他还有联系。“后来大三大四那两年,高中班级的人就很少组织聚会,就渐渐断了联系,如今和他只能算是朋友圈的点赞之交。”
陈启星的声音听上去似乎略有惋惜,但他本来亲近的朋友就少之甚少,大概也是习惯了总是屡屡失去与他人变得亲近的机会,那惋惜终究微不足道。
他说罢,好似完全不在意似的,转身将手机放到网格中间,拍下夜色里灯光闪烁的悉尼歌剧院。李煦涵站在一旁,看着晚风撩拨他那桀骜不驯的刘海,配上他若无其事的神色,让他略微心疼。
陈启星只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茫然地地回过头来,李煦涵那边的手机已经准备好了,对着两人的脸“咔嚓”就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