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么努力,他都没找到别的可能性。
时间到了。
顾春来显然陷入某种情绪,不见疯狂,不见弥漫的情欲,反倒有一丝哀伤,哀伤背后,是更摸不透的感情。与他合作过多场戏的余千帆,也受到他的影响,更加投入地注视着他。
打板,机器运转,导演喊“开始”。
顾春来屏住呼吸,眼睫轻垂,喉结微颤,牙齿衔唇,两道红润之间透出一丝月白,抬起青筋明晰的手,用指背划过对方的眼角。这时片场安静地吓人,照明灯灯丝的嗡嗡作响都听得一清二楚。就算爱刮风的白水也给足他们面子,没有一丝飘荡。他怔了几秒钟,随着喉结轻轻上下滚动,传来一声轻微的吞咽。这好似某种信号,某种开关,在场的人仿佛能听到闷雷滚滚,雨打芭蕉,仲夏闷热的潮气在二人之间胶着。顾春来低下头,埋在对手的脖颈之间,而余千帆也配合着抬起手,紧勒后领,蔻丹如血,纤指如泪,一点点剥落覆在躯体上的外壳。顾春来脊背暴露在空气中,冷得发疼,就算再完美的遮掩,也遮不住最深刻的疤,但肖若飞突然觉得,那疤痕他根本不会破坏画面的美感,反而给了角色别样的力量。只消片刻,顾春来呼吸也变得急促,后背的两块蝴蝶骨随着肌肉来回抖动,像要挣脱茧的飞虫,随时要生出华美的翅膀。
这个时候,摄影机推进,画面出现余千帆忘情的表情后,便转到了顾春来的后颈,一点点移动,移到他滚动的喉结,明晰的下颚,移到他发红的耳尖,移到他眼角,最后静止在他的眼睛上。
那眼神像是要把对方吞吃入腹,有心动,也有心碎,好像活了七日的蝉,没有明天,只有今夜,一晌贪欢。
肖若飞盖住脸,如炭般滚烫。原来这就是顾春来亲吻一个人的表情,这就是顾春来爱着一个人的表情。
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他知道自己一定见过,却想不起到底在哪儿见过。
导演轻轻喊了卡,余千帆作势要坐起来,可顾春来双手撑着身体,纹丝不动。余千帆提醒他,他没反应;导演说换个角度再来一条,让他去房车换衣服再过来,他也没听到似的。
肖若飞忍不住上前,拽住顾春来冷如铁的手臂,喊他下床,却突然被他挣开。
毫无预兆,顾春来逃了。
天色已深,老旧的街灯在路边苟延残喘,忽明忽灭。顾春来的影子闪得飞快,有一下没一下,最后消失在洗手间中,连滚带爬,狼狈地钻进距离门最近的隔间。
他掀开裙子,扒掉内裤,果然,眼前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
他有了不该有的反应。
这是演戏的大忌,是十分不专业的表现。他刚才一直迷失在那种情绪里,眼前一直晃着那个人的脸,直至熟悉的热度碰到手臂,他才一下子被拽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