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墨摇摇头:“他指明要我一个人去的。”
裴与屠皱了皱眉:“那你去吗?”
平墨:“他好歹把我养到这么大, 作为长辈, 在婚礼前想给晚辈一些建议, 合情合理。”
裴与屠:“怎么能是他把你养大?平上校, 你的思想觉悟有待提升。”
是的,经过剿灭白洞一站,平墨的军衔已经从中校跳过大校, 直接升级成上校。
“你不是被卢烽养大的, 是联盟培养了你!”裴与屠一本正经地说, 其义正言辞之态, 刚正不阿之状,着实叫人动容——如果不是此刻正搂着平墨, 大手很不老实地往他腰下探的话。
平教官捉住他的手,很正经地问:“裴与屠,如果卢上校……你会难过吗?”毕竟, 这个人对他来说意义非比寻常,裴与屠当年毅然从戎,便是因为崇拜卢烽。
裴与屠闻言也不闹了,改成将人整个圈进怀里,下巴枕着平墨的肩窝,平墨因此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裴与屠道:“我当然希望尊敬的长辈和偶像能祝福我们的婚事,但如果事与愿违,我们都该知道怎么办。”
平墨没说话,许久才“嗯”一声,声音轻得仿佛刚出口就能飘散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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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平墨依言赴约,约在星城远郊的一家度假村。
卢烽此人两袖清风,把青春和健康都献给了联盟,至今没有成家,他如今四十八岁,再过一年多就能迈入知天命之年,恐怕要孤寡一生了,所以也不曾在主星置办产业,驻地在哪儿,他便以哪里为家。
现在并不是旅游旺季,度假村方圆几十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可房间内却布置得亭亭当当。
房间是颇具民族风情的开放式布局,卧室和客厅只用一条细细的珠帘隔开,隔着珠帘,隐约可以看到镂空雕花的软榻。
而客厅的区域茶香袅袅,沸腾的水汽将房间熏得比外头足足又高了两三度,可卢烽仍旧捂得严严实实,披一件厚厚的皮裘大衣,伛偻地坐在一套功夫茶台前,茶台边还搭着一根拐棍。
见到平墨后,卢烽还未开口,先别过头去咳嗽几声,平墨忙上前去拍他的背,“约在这么远的地方,您怎么也不带个勤务兵?”
卢烽咳够了,摆摆手,道:“我没事,难得休息,想清清静静跟你聊聊,坐。”
平墨依言坐下,卢烽亲自给他斟上一杯茶,“咱们爷俩多久没这样说话了?”
平墨乖乖端起茶,吹凉了,一饮而尽,“有几年了吧。”
“你这孩子,长得斯斯文文的,可跟那些混小子学了一身的兵痞气,这是喝茶还是喝水?”卢烽嘴上数落着,可还是马不停蹄地给他续了杯。
平墨垂眸看着杯中明黄色的液体,笑道:“您最知道我什么德行了。”
卢烽感慨道:“是啊,我把你养大,最知道你什么样子,当初把你招进‘雏鸟计划’的时候,才那么大点。”
他比了个高度,说:“十一二岁的娃娃,还不到我胸口,严重营养不良,一张小.脸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
卢上校虽然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可在E组一向说一不二,严厉到不近人情的地步,没有人不怕他,今天却打开了话匣子,像个面对即将离巢幼崽的老者,喋喋不休地忆往昔。
卢烽:“至今我都记得当时那场大火,事出突然,我来不及叫增员或者联系当地的消防部队,听见里边有人呼救,什么也没想,就冲进去了,后来虽然救下了人,可落得我一身残疾。”
那件往事曾经轰动一时,被人口口相传,连平墨这样的晚辈都耳熟能详,像广大“卢烽粉丝”——譬如裴与屠——提起来永远义愤填膺,其实总结起来就是:一位前途无量的特种兵,路见危险拔刀相助,结果因为当时自己并没在执行任务,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受了重伤。
而那位被救的老人,害怕承担卢烽的医疗费,同时又想讹一笔保险,死活不承认是卢烽救了自己,甚至倒打一耙,在媒体上闹得沸沸扬扬,险些害得卢烽受到处分。
好在几经波折找到了当时的监控,才还了卢烽清白,可他却也落下了终身残疾。
身体上的重创,对于一个靠体能的特种兵而言,无疑是毁灭性打击,何况当年卢烽也不过二十三岁。
平墨小时候曾经问过还是E组教官的卢上校,后悔救那老人吗,当时卢烽给小.平墨的回答是“保护平民是军人的职责。”
这件事平墨虽然问过,可卢烽还是第一次主动提起,平墨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当年的问题:“上校,您后悔过吗?”
这一回卢烽却避而不答,只摇摇头,答非所问地说“你倒是把我当年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便换了话题:“还有那一次,派你暗杀一个海盗头子,这只是个普通难度的任务,结果小半年杳无音讯,害得我整日担忧你——别光听我说,喝茶,新水快煮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