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话,孤苦伶仃在外面求学,我很想家的。”沈瑜说,语气很平,甚至有点……戏谑?

何平清楚地看到他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颤的手指,指尖狠狠掐着手机,以至于指腹呈现出不太均匀的血色。

真的想家吗?

沈夏沉默了。

“你如果不想我回去,就直接去跟我爸说,让他来告诉我是沈夏不想看见我。你如果不说,那我就理解为你们也很思念我,咱们端午节见。”沈瑜笑了笑。

沈夏继续保持着沉默。

一秒,两秒,三秒……第十秒的时候她尖叫了一声:“你有病吧!”

然后瞬间挂断了电话。

沈瑜几乎在同一时刻倒回椅子上,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他闭上了眼睛。

刚刚两人准备离开,所以何平已经关了灯,现在黑房里一点光都没有,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寂静。

过了几分钟,何平才小心翼翼地问:“瑜哥,你还好吗?”

“不太好。”沈瑜闭着眼,一片黑暗,刚刚的愤怒,还有情绪失控的感觉都还没有完全消褪,整个人有轻微的眩晕。

“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了你可能会生气,你要生气的话最好揍我不要砸电脑,因为我比这个显示器耐揍一点,而且电脑我赔不起。”一旁,何平挺小心地说。

沈瑜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混乱到暴躁的思绪因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竟然稍微平和了几分。

“说。”沈瑜把目光转回眼前的地面。

“就是你跟你家里,关系应该不太好吧?”何平说,“那为什么她让你可以不回家,你还非要回去?”

沈瑜沉默了一会儿,何平身上的檀香味让他想起白水寺屋檐下的风铃,有种想倾诉的感觉。

短暂的纠结之后,沈瑜说:“我四岁爸妈离婚,之后我爸立刻跟现在这个女的领了证,那时候她已经怀了沈夏,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么?”

何平点了点头,小三带球逼宫的情节,沈瑜继续说下去。

“我爸是一个特虚伪的人,他想看到的就是我们四个和和睦睦,不管是我对她们还是她们对我,这样他就会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错……怎么可能。”沈瑜冷笑。

“不过正因为这样,这些年我和她们基本就是个互相恶心看谁先顶不住的过程,她们想洗白自己,我正好相反,就拿过生日这件事来说,我一定要让她们亲口说出不想看见我,在我爸面前撕破她们那副母慈女孝的面具。”

何平的眼神有些黯然:“可如果她们硬撑着不说,你真就回去吗?回去见到这些人,肯定还要吵,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我如果不回去,他们阖家欢聚其乐融融的,凭什么。我回去好歹还能恶心他们,杀敌一千,至少杀了一千对么,至于自损那八百我无所谓,反正我也什么都不剩了,大家一块儿死吧。” 沈瑜笑着说,笑容就像和沈夏通话时那样,带着令人心疼的嘲弄。

何平叹了口气。

“吓着了吗。”沈瑜看到他叹气,反而笑得更灿烂,“他们老说我记仇偏激心眼小,没办法,我这人就这样。”

“跟那些词倒是不沾边,那种家庭环境下你长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平看着他,又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你自我保护的方式稍微有点过激。”

自我保护这个词像一根针,毫无预兆地刺痛了沈瑜,进而恼怒的感觉涌上来。

“你觉得凭他们三个能伤到我吗,还自我保护?鸡汤喝太多了吧。”沈瑜转开头不想再跟何平有目光接触,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

“对不起,我收回。”何平在边上说,“但是刚才你说那些话的时候,就像个把浑身刺都竖起来的小刺猬。”

“操。”沈瑜骂了一句,刚才那根针如果说真的把他浑身刺都扎的竖了起来,何平现在这种冷静却又不容置疑的态度,就让他整个人又泄了气。

“我得跟你科普一下。”沈瑜把电竞椅的靠背调了调,整个人躺下去,转移了话题,“能把浑身刺都竖起来的那个不叫刺猬,叫豪猪。”

“豪猪听着也太不可爱了。”何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