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那天小光头蜷缩在地上的样子,更多的……他没见过,可现在似乎已经可以想象。

“不光是他们,那会儿看我不顺眼的人还挺多的。”何渡说,“中考完我本来都不想接着念书了,感觉这么读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岂止是没有什么意思,简直是煎熬吧。

“后来为什么又念下去了?”沈瑜问,他必须得转移个话题,因为现在他的人都快要被愤怒烧穿了。

“因为向往花花世界,不想皈依我佛。”何渡说。

“就这个德性的花花世界,根本不值得。”沈瑜嗤笑,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何渡还是说给自己。

何渡也笑了笑:“可是总有些值得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他走上来,顺着沈瑜的后背撸了几把:“顺顺毛,没事儿了瑜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沈瑜闭上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转回头看何渡。何渡离得很近,眼睛里闪烁着泉水般清亮的光。光芒顺流而下,静静抚平他心头全部的躁动。

“好,没事儿了。”沈瑜叹了口气说,“记着你答应我的话了吗?”

“记得了。”何渡笑着重复了一次,“以后尽量少打架。”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暑假已经过半,省决赛开赛在即,海哥开始每天在群里嚷着准备返校练习。

暑期学校的兼职也差不多要结束了,最后一天沈瑜只有两节课,中午吃完饭何渡说:“瑜哥,下了课来音乐教室一趟吧?”

“成啊。”沈瑜熟练地把何渡的西红柿鸡蛋扒到自己碗里,把自己的鱼香肉丝换给他,“你要干嘛?”

“答应给你吹葫芦丝的,一直没练好。”何渡笑了笑,“但是既然最后一天了,还是吹给你听吧。”

“好。”沈瑜若无其事地忽略了自己的心跳加速,这些日子以来,连心跳加速好像都成了习惯。

下课之后,彻底解放的沈瑜活蹦乱跳地冲到教学楼,音乐教室那边还没下课,应该是在最后的收尾阶段,沈瑜在门边听着何渡说,回去之后要多练习BLABLA,接着门轰地一下开了小豆包们嗷嗷乱叫着涌出来。

沈瑜震惊地看着蜂拥而出的豆包大潮,等到他们跑光了,他再抬头,何渡站在音乐教室里,冲他笑了笑。像是在说,瑜哥你来啦。

噗通。

沈瑜深吸口气定了定神,走进音乐教室,顺手带上了门。

何渡在沈瑜关门的时候,认真地握住了手里的葫芦丝,这个动作让他的手指显得很修长,像是件艺术品。

“来吧何老师。”沈瑜笑了笑在何渡对面坐下,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不要放在何渡身上。

何渡捏着葫芦丝,盯着沈瑜看了会儿,挑了下嘴角:“我忽然紧张了,怎么办?”

“那你就当底下观众都是萝卜白菜。”沈瑜指了指自己鼻尖儿,“看我,心里美大萝卜。”

何渡一下笑出了声:“好的,一首《月光下的凤尾竹》,送给这颗萝卜。”

接着何渡按了一下手机,前奏声响起,沈瑜正想调侃一下他吹个曲子还带前奏,何渡已经闭上眼,指尖按动气孔,溪水般的乐声从竹管中流淌而出。

霎时间,沈瑜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月光,微风,还有摇曳的竹林。

何渡的水平怎么样沈瑜无从判断,应该不会有多好,沈瑜听到了几处滑音的瑕疵,但这不重要,就像月光从不是完美的月光,竹林也不会是无瑕的竹林。

在午后的琴房里,阳光流泻在地上,何渡长身而立,清雅而宁静。这一刻他整个人好像都在发着光,沈瑜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短短的三分多钟,何渡放下葫芦丝,手机播放器里的前奏也逐渐远去,琴房里安静了十几秒,沈瑜终于缓过神来。他先是长长吹了一声口哨,接着用力鼓起掌来,拍得手心都在发红。

“别鼓掌。”何渡短促地说,也许是沈瑜的反馈太热烈了,他脸上竟然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很好听。”沈瑜由衷地说,想了想又很浮夸地加了几个形容词,“天籁之音,天衣无缝。”

“天花乱坠。”何渡乐了,“我刚差点让口水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