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时,沈瑜长长出了口气。
刚刚他完全沉浸在乐曲的旋律中,从开始学钢琴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哪一次弹得这么忘我,也许是因为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满怀着想要将这首曲子送给一个人的心情。
刚刚他的心随着旋律轻快地跳跃,在火车上,在东山的山路间,在蝴蝶纷飞的潭水边,在白水寺里,在操场上……在这个夏天他和何渡留下足迹的每一个地方。
沈瑜的余光能看到何渡,何渡一动不动地坐着,像一尊雕像,他不敢分太多的注意力过去,因为不想让自己的演奏有任何瑕疵。心里却像放电影似的,不住闪回着跟何渡有关的记忆,这些记忆让他觉得很甜,却又很惶恐。
我是不是真的无可救药了。沈瑜想。
这几天偶尔鼓起勇气思考自己跟何渡关系的时候,沈瑜最终把自己现在的感觉定性为“crush”,也就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猛烈的迷恋。
其他的词都不重要,沈瑜只想要这句“来得快去的也快”,这也许是现在他能给到自己的全部安慰。
可以放肆,也可以收场。
但弹这首曲子的时候,沈瑜忽然就在想,crush……吗?
最终沈瑜没有任由突如其来的迷惑打乱他的节奏,他闭上眼睛再次跳进回忆里,将这首summer完整地弹完,他想要这么一个铭记,不论结果会如何。
不论结果会如何……
沈瑜坐在琴凳上,转过脸,目光便刚好与何渡相对。
视线交汇的刹那,何渡冲他笑了笑。
大概有半分钟的沉默,之后何渡如梦方醒般鼓起掌来,掌声把这一片混杂着些许忧伤的暧/昧气氛打碎,沈瑜笑着站起身,冲着何渡的方向行了个礼。
“还行礼。”何渡勾勾嘴角,“很专业啊瑜哥。”
“那必须的。”沈瑜也笑笑,“不要吝啬你的掌声。”
于是何渡又鼓了一波掌,接着他问:“你是学过钢琴吗?特专业的那种。”
“倒也没多专业,就小时候做过几次汇报演出。”沈瑜说,“好多年没碰了,还没忘也是不容易。”
“何止是没忘,非常好听。”何渡说,“是我听过最好听的一版summer。”
“滚啊。”沈瑜笑起来,“你这个滤镜太厚了。”
何渡笑笑换了个话题:“饿了没,吃饭去吧。刚那首凤尾竹吹的我整个人都有点空虚。”
“好。”沈瑜说,“我也饿了其实。”
“吃什么?”何渡又问。
“那肯定空虚的人决定吃什么啊。”沈瑜说。
何渡笑起来,想了一会儿他说:“吃砂锅去吧,想吃粉丝了。”
暑期学校旁边是条小吃街,何渡说的砂锅店就在这条街上,出来的时候刚好是饭点,店里头人很多,多到整个屋子里一眼望去全是人头,而且只有角落里有个连座的地步。
要是平时,看到这种人山人海,沈瑜估计拉着何渡就走了,但现在他老觉得有一点对不起何渡,而且砂锅的味道被风扇送着飘满了整个饭馆,闻起来也确实是过于香了,所以他就像趟地/雷阵似的,越过各种各样的书包和人腿,钻进了角落里。
“我去点吧。”何渡说,“你想吃什么?”
“牛杂的吧。”沈瑜想了想说,“加点辣。”
“那咱俩点个大份的得了。”何渡说,“我也想吃牛杂的。”
“行。”沈瑜说。
于是他看着何渡也跟趟地/雷阵似的越过各种各样的书包和人腿到了前台,这种小馆子人力很少忙不过来,除了点单做饭之外基本上全自助,何渡在前头点完了菜,就没再费劲进来,拿着单子靠在前台边上等。
沈瑜的视线不自觉地往何渡那边瞄,又赶紧收回眼光有一搭没一搭地看手机,生怕跟何渡眼光对上,不过差不多在他第八次偷看何渡的时候,何渡的目光刚好转过来,两个人非常突然地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