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绕着沈瑜又转了一圈:“其实小瑜,你之前一直不找对象,我特别怕你上社会被什么中年富婆给骗了,现在这样我好歹还安心点儿。”
沈瑜满头黑线,中年富婆?你平时对我的脑补就这样的吗?
“得了,吃饭去吧?”海哥又说,“要不我再回避一会儿?”
沈瑜和何渡同时摇头,争先恐后地站起来,跟着海哥离开酒店。
海哥家离这个酒店不算远,在一个很普通的小区里,爬上三楼,海哥按着门铃,扯开嗓子吆喝:“妈!我同学来了!”
沈瑜隐约听见有个女的在应和,接着房门打开,一股带着酸甜味的、油炸和炖菜混合的香气先扑出来,跟着一起扑出来的,还有一条金灿灿的大狗。
海哥赶紧蹲下身接住大金毛,嘴上嘬着逗狗的小口哨,金毛摇头摆尾在他身上一顿蹭,接着海哥一身狗毛站起来,踹了金毛屁股一脚:“圆圆,进去。”
一个带着围裙,手持锅铲,人高马大的女人冲了出来,一头泡面卷束在脑后,她一脸热情的笑容看了看沈瑜,又看了看何渡,大声招呼:“你俩就是大海的同学吧!艾玛真精神!快进来快进来!”
沈瑜跟何渡受宠若惊地应着进了屋,把来的路上他们不顾海哥的拒绝坚持买的干果和水果递给海妈,海妈笑着喊:“客气啥呀!来!随便坐!”。
屋里暖气开得很高,像是个小火炉,大金毛圆圆好奇地在两个人脚边上转悠,屋子里电视上放着春晚的回放,一个老太太穿着对襟花棉袄,吃着橘子坐在沙发上看,边儿上坐着个一身蓝黑色棉袄的老头,半眯着眼睛休息。
“这是我爷爷奶奶。”海哥带着沈瑜跟何渡到老头老太太面前,声音骤然放大了一个度,“爷!奶!这我同学!”
沈瑜跟何渡赶紧给老头老太太问好,爷爷奶奶笑呵呵地答应着,爷爷还试图封两个红包,被沈瑜坚决拒绝。于是爷爷从面前的玻璃盘里抓了一把糖,非要塞在沈瑜手里,沈瑜剥开一个吃了,很甜。
“叔叔呢?”沈瑜问。进屋以来还没见到海哥他爸。
“给我妈打下手呢。”海哥说。
“那我们也去帮忙?”何渡问。
说话的时候海妈刚好端着一盘刚炸好的锅包肉出来,闻言眼睛一瞪:“帮啥忙!你们几个臭小子净添乱!赶紧上大海屋玩儿去!”
沈瑜跟何渡被丢进海哥屋子里,三个人一块儿打了半天斗地主,外头春晚的声音一直响着,伴随着滋滋啦啦的锅响和窗外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空气中充满了令人满足的人间烟火气。
何渡之前从没觉得自己需要这些,他甚至觉得如果世界上只有他和沈瑜两个人,也一切都好。
但坐在沈瑜边上,看着他皱着眉头算牌,跟自己和海哥斗智斗勇,时不时又因为谁的逗比操作哈哈大笑的时候,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人间”。
何渡想起曾在白水寺岩石上看到的小花,纤巧而美丽,花瓣是近乎于半透明的鲜亮色泽。何渡很喜欢那朵花,甚至喜欢它玻璃般的脆弱,但它很快就凋谢了。
何渡很惋惜,直到几天后,他在东山的向阳坡上看到了大片大片的小花,他错愕地发现每一朵都像他的小花儿,可没有一朵带着让何渡心疼的脆弱,在花海之中它们绚烂恣意地盛放着,晃花了何渡的眼睛。
作为一个生命前十多年都以近乎于僧侣的清心苦修方式度过的人,何渡对大千世界一直兴趣缺缺,虽然他会有基本的好奇心和喜悦,但只有沈瑜是他不肯受戒的原因。
甚至在达里湖时,他曾想过要不要带着沈瑜过避世的生活,他觉得沈瑜应该不会拒绝。
但这一刻他顿悟,小花就该灿烂地盛放在这万丈红尘里,他险些做了很大的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