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一开始是想打掉的。
但不由地,总会想到阮慈。
阮慈从小就会对她说,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下了她,如果知道她是个累赘,就吃药早早把她杀死在肚子里得了。
每每想起,她就下不了决心。
一个鲜活的生命,怎么能说杀死就杀死。那么轻易。谁也不能被给予生杀大权吧。
她一人在外飘荡,又难免觉得孤单。
也会想一想,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有个流淌着她的血的小生命,温软的身躯,蜷缩在她臂弯,就这么陪着她过一辈子,好像也不错。
这么多年,她不想恋爱,不想结婚,甚至最开始时连朋友都不想交。
但还是想有谁能陪陪她。
不至于让她那么孤独,那么彷徨。
而他是,这么鲜活可爱的一个小生命。
她还是下过一番决心,譬如努力告诫自己,既然生下他就要负责到底,不能像阮慈一样说那种话。
上辈做过的错事,说过的错话,不能再在她和她的下一代身上重蹈覆辙了。
她要疼他爱他。
他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星熠从出生起身体就不够好,虽没得过什么大病,可小病不断,从小到大医院没少跑过,牙齿也不好。
她总在心底自责,是不是因为她在怀孕的情况下吃了避孕药的原因。
她抚着他脊背,轻柔地拍打着,安慰着他:
“星熠,你怎么了呀,有什么不高兴的告诉妈妈。你这么小怎么能在心里憋事情呢,妈妈刚才说错话了,对不起,妈妈向你道歉。大家都是疼你爱你惯着你的,你有事就……”
“妈妈。”星熠缩在她怀中,声音闷沉沉,打断她。
“嗯?”
他已然有了哭腔,“你根本不爱我。”
她愣了愣,只当他撒娇,笑了笑,“谁说的,妈妈最爱你了。”
“不,妈妈不爱我,”他脑袋蹭着她,直摇头,滚热的眼泪都沾惹到她的皮肤上,“……妈妈骗我。”
“怎么哭了呢,”她叹着气,揉了揉他脑袋,抬手,给他擦掉眼角的泪珠儿。
直视他泪汪汪的眼睛,认真地说:“妈妈没有骗你。”
“那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我没有。”他说到这里,又开始抽泣,上气不接下气的,委屈地直抹眼泪。
“下午打针,隔壁的小朋友他爸爸,长得好高好高啊。他一哭,他爸爸就抱他,抱得也好高,好高啊……一抱起他,他就不哭了。”
陈旖旎心口抽疼一下,动了动唇,还没说话,星熠又抬起双通红的眼,哽咽着问:
“妈妈,我爸爸……也有那么高吗?”
她最怕的事还是来了。
以前他年纪小不经事,不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她自然也不会说。
之前一直相安无事,他也没问过她。
但他从小总生病,心思难免比别的孩子敏感,上了幼儿学校后,能接触到更多别的小朋友,虽他不主动问,她心存侥幸之余,总心底惴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