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有人敲门,林倦抬首,正好与宋培风的视线碰在一处。他看着宋培风,心中涌动莫名情绪,不过他应该克制自己,在顾公馆,宋培风待他如父、如兄、如师,那些闲言碎语他也没有少听,他是男子,也是稚子,在众人眼里,与女子无异,他跟宋培风过于亲密的举动已然不妥。
他打着手语,问道:“宋管家,你怎么来了。”
宋培风站在门口,没有半分要进屋的意思,只见他手里拎着食盒,朝林倦说:“宝芝小姐大婚,忙得很,得了空才给你送些吃食,晚宴如果三姨太没叫你,你就在房间里吃这些,应该足够了。”
“谢谢。”
林倦接过食盒,点头致谢。宋培风一如当初接他进府的模样,岁月待他不薄,没有太多沧桑,气质越发温润平和起来,他会照顾所有人,在府里的威望相当高,林倦能平顺地度过这么些年,全部仰仗宋培风。如果不做管家,宋培风出去教书也不成问题,他原是浙藉大户人家的公子,家道中落,托亲戚的关系送到顾家养大,也在顾家谋了一份差事。
他自小熟读四书五经,胸有文墨,林倦认字便是宋培风所教,包括一手娟秀小楷,皆由宋培风传授。今日顾宝芝大喜,他却衣着清淡,一袭黛蓝,林倦接过食盒时,鼻息间闻到幽深的香气,天旋地转间,他手劲一松,耳边只听见宋培风最后的呼喊——
“倦儿!”
林倦从未听过宋培风这样喊自己,主仆之间,这样称呼,的确僭越了。但他勾起了唇角,一直以来,他以为宋培风照顾自己不过是由于他身份特殊,作为顾公馆的管家,他年轻、资历尚浅,这样挑大梁的事务他自然担不得,但他不仅担得住,还担得好,于是面面俱到,即便他这样惹人厌恶的稚子,他也要一视同仁。
可这一句“倦儿”让林倦意识到宋培风对他,不仅仅是责任。
“宋管家!”
一众仆人见宋培风抱着昏过去的林倦,急匆匆地朝府外奔去,他一时失了心智,被下人瞧见时,才突然稳住心神,此刻,他已是行色匆匆满头大汗,毫无往日风度可言,林倦浑身烫得不寻常,他见症状又不像热病,眼下只有最坏的结论——
林倦是稚子,已满十八,便是情热之症,这是稚子成熟的标志。
宋培风低头看林倦,额角的汗险些落在他的脸上。
他大喊道:“来人!去北街找吴大夫来!”
宋培风又折返回林倦的屋子,将他放在床上,准备离开时,默默走向他,快要触碰到他额头时,又收回了手。
现在顾公馆无人掌事,所有人都去送亲了,宋培风拦了辆黄包车,急急往杜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