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内裤和袜子呢,小老板?”谭轻竟然还会打趣他。
“我自己会洗!”程思渡嚷嚷,又笑眯眯说:“晚上吃什么呀?”
“我六点半下工,今天请了会儿假,带你去吃烤肉。”谭轻掐掐他脸上软肉。
“你说的,我会吃很多很多,你可得带够钱了。”
结果点餐的时候,程思渡压根儿没点多少肉,“要先点个五花,出出油,然后再点个梅花肉,你吃牛肉吗?那再要一份肥牛。嗯,再要两份饭吧。”
“别给我省,继续点。”谭轻吹了会儿空调,脸上燥红渐渐褪下去,舒服不少,声音都柔柔含着笑。
“够了够了。”
程思渡想着,谭轻送快递辛苦,他得替他着想,能省则省。总之嘛,跟小媳妇想给家里省钱一个道理。
“你离开工地以后去哪里了?”程思渡吃着谭轻烤的梅花肉,唇上油汪汪的。
“回家看了看。”
谭轻没说实话。
他坐长途回到小城,顺着熟悉的街道往家里走,门锁着,灯暗着。人呢?早死了。
谭轻在家门口污渍斑斑的迎宾毯上坐了一会儿,等暮色四合,万家灯火亮起,他才真的明白,他是一个人了。
高中的时候读《陈情表》,里面写道“茕茕独立,形影相吊”。
他现在是读懂了。
谭轻还有另一张车票,就在兜里,往浙东峡谷去。
他背着背包坐长途车,天亮的时候到站,他在浙东峡谷晃荡了好久,想死,又觉得懦弱,可是活着又那么煎熬。
最后他给自己活下来的理由是,不希望程思渡在报纸上看到他的死讯。
全不知情的程思渡撇撇嘴:“你可以跟我说的呀。喂,肉要焦了,翻一翻。”
肉没吃饱,吃烤肉店的拌饭倒是吃饱了。
两个大男孩儿从烤肉店出来,像两只小狗似的,皱起鼻子闻对方衣领和头发上的烤肉味儿。幸好夜风清凉,沿街走了十来分钟,总不至于那么熏人了。
程思渡说完自己的军训和室友,又说自己的大学课程和社团,曲曲折折,又绕回谭轻身上:“谭轻,你现在住哪儿呀?”
“就你们学校后街的公寓。”
“哦,是两百五一个月的那种吗?空调有吗?”
“没,有个冷风扇。”
“啊,冷风扇顶什么用啊。”程思渡戳戳他的腰,有点不好意思,“你带我去看看嘛。”
谭轻沉默了一会儿,说行。公寓里电水壶坏了,他就买了两瓶矿泉水上楼。
程思渡一路走,一路算着,最后在钻进老旧公寓楼的时候笑道:“离我宿舍挺近的,就十五分钟的路。”
果然是二百五一个月的房子,小得要命,放了张床和一张学生用书桌,墙边靠着个旧式衣柜,其他什么都放不下。
谭轻开了冷风扇,对着程思渡身上吹。
程思渡扯扯衣领,紧贴皮肤的领口倏忽空落落,露出大片雪白皎洁的锁骨。
谭轻说:“没有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