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故池将溺 画师Meow 2542 字 6个月前

江杨无法上楼,被安置在大宅一楼的主卧里,这里风景绝佳,内里装饰依旧那般奢靡繁华,大到江溺走一步都觉得费劲。

江溺进去的时候江管家正和一名女佣随侍在其左右,心电监测仪上的心电图不太规律的跳动着,“滴滴”声在这静谧里显得突兀。

女佣伺候江杨已经有十几年了,管家待得时间更长,就是阿猫阿狗都会待出感情,而且江杨待自己的人一向慷慨大方,这会儿摇钱树要死了,自然也是涕泪不止,又怕吵到江杨,只能小声抽泣。

可两人一看到江溺,连啜泣也止住了,眼泪都被吓了回去。

床上的江杨似有所感,原本半合着的眼慢慢睁开,浑浊的目光落在江溺身上。

即使春季将至,但是天气依旧不见好转,温度也低,可这样冷的天江溺身上却只松松垮垮地穿着一件黑色长袖衬衫,扣子开了一颗,露出一截冷冽的脖颈。少年身影修长,容颜过人,散漫的站在门口,神色依旧那般淡漠冰寒,望向江杨时眼底平静的让人心惊,他好似携着坚冰寒风而来,比外面的天气还让人发颤,暖气四溢的房间里温度都陡然下降。

“你们……先出去。”江杨有气无力的对女佣和管家说。

两人颔首,轻声道:“是。”

路过江溺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连头都不敢抬。

闲杂人等出去,江溺才悠悠迈步走到江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无表情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江杨愣了下,被江溺眼底的凛冽惊到,怔了会儿,才哑声说:“小溺,你坐下,我和你好好聊聊。”

江溺被那称呼恶心到,但思及江杨要死了,他也不想找不痛快,只是蹙了下眉,难得听话的拖了条椅子坐下。

江杨为江溺这个行为虚弱的勾了下唇角,第一次有了一种一切尽在他掌握中的感觉。

“有什么说的,一次性说完。”江溺淡淡道。

江杨噎了下,闭了闭眼,又睁眼看了江溺半晌,突然叹了口气,自嘲道:“我们虽为父子,却从来没有好好说过话。”

这一声叹息又长又重,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对儿子不懂事的行为无可奈何,又因为即将故去,所以放心不下。

江溺被这一声叹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到底是没反讽回去,只道:“没什么好说的。”

江杨看着他,笑了下,江杨这个人做过很多恶心事,但他表面却总是一副儒雅温和的模样,看起来无害又和蔼,就是这个模样,欺骗了叶袖清一辈子,也毁了江可母亲的一生,不过衣冠禽兽而已。

“江溺,其实你很小的时候我见过你,那个时候你才……两三岁?”江杨突然说,语气之柔和,不明真相的的听了只会觉得这是一个父亲对待孩子的愧疚与遗憾,但江溺知道,江杨只是有求于他,这会儿的所有话都是在打感情牌,想着自己死了以后江溺会站在这份“父子旧情”上帮他完成遗愿。

“那时你妈妈抱着你来找我……怪我当时年轻气盛过于混蛋,伤害了你妈妈和你……”

“够了。”江溺终于忍不住冷声打断了他,眸色暗沉,“别提她。”

叶袖清一直是江溺心里的一道坎,他越不过去,所以心底埋下了一只蛰伏已久的怪物,罪魁祸首就是如今躺在床上试图和他扯“父子深情”的男人。

江杨见好就收,没再提这个事,而是低声道:“像我这种人,死了之后肯定是要下地狱的,我对不起你们,也无颜面对江家列祖列宗……”

江杨说着,嗓音哑了下来。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过江杨的这个善言下的到底是什么,江溺清楚。

果然,没两句江杨就开始迫不及待地交代这场对话真正的正事:“江溺,我是看不到你成家立业的那一天了,我大概没有这个命,你一直很有主见,除了在婚姻大事上。”

江溺早在听到“成家”那个字的时候就知道江杨要和他说什么了,他抬了下眼皮,回都懒得回他。

江杨见他没有反驳,便以为自己的话得到了江溺的默认,便继续道:“你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江家也需要一个能辅助你一直走下去的人,那个……顾池,他到底是个男生,玩够了就就放他走吧……”

“玩?”江溺冷笑一声,眼底没有什么情绪。

江杨心底微颤,每次两人只要一触即到叶袖清和顾池,那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那么顺利。但江杨只有这一次机会了,他不想再惹怒江溺,说来好笑,他在临死前居然还有求于自己的儿子。

可江溺就这一句之后便再没说什么,表情又回到了那副散漫又淡漠的模样。

江杨便没放在心上:“你要是舍不得放他走,把他放在身边也行,可是你要有一个妻子,一个能够放在家里养的妻子。”

江杨的发妻也曾是南阳名门家的姑娘,但她从来不管江杨的那些浪荡事,也很有手段,她和江杨狼狈为奸,铸就了当时鼎盛的江家,也是最肮脏的江家,其中牺牲的人不计其数,叶袖清不过是其中一位,只不过这位主母失就失算在天命,死的太快,死之前以为能够大展宏图的儿子也没活多久,但这么多年以来,江家依然是江家,在南阳仍旧享有着任何人无法撼动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