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凤仙满眼绝望,泪水簌簌而下,明兰直言道:“你到府里已四五年了罢,我进门尚不及你早。若侯爷有心收你,何必等到今日?你既是罪臣之后,又是甘家送来的,侯爷不会要你的。要纳个好姨娘,哪里找不到了,干嘛非要你?”
凤仙跪倒在地上,她知道大凡罪臣之女,多没入教坊司受辱,运气好的,叫商户人家赎去做妾,运气不济,甚至有被卖入烟花地的。
有头脸的人家多不会纳教坊司出来的女做姨娘,当初甘家也不过把自己当个玩意儿送来的,再何况顾甘两家彼此忌惮。可起初,她还想着,若能叫顾廷烨喜欢宠爱,先当个通房,生下一儿半女后,以顾侯功勋威望,总能慢慢将她抬举起来的罢。谁知……
她不禁泪如雨下,自己都二十余岁了,自父亲获罪,全家被抄,便如一蓬浮萍,无处落脚安身,“……夫人……难道我这辈,就这么完了么?”
明兰叹道:“常嬷嬷说,你还是个知羞耻的。这些年我冷眼瞧着,你还算老实。如今你面前,有条。”
凤仙连忙抬头,满心希冀的望着。
明兰道:“第一,若你还有可靠亲戚,我放你去投奔,将来走远些,嫁个庄户人家也好,全当我发嫁了个丫头。第二,如今车就在咱们府里,我请她帮忙,要么寻个老实的低门小户嫁了,要么给富户为妾,越南边的越好,天高皇帝远,以后也没人提起你的来历了。”
凤仙听的忐忑万端,面色变化不定。
明兰再道:“再有,你若不愿离去,我就到庄上寻摸,给你配个老实的奴才就是了——这是第条。你赶紧拿个主意,待岁数大了,无论什么都不容易了。”
一气说这么多话,明兰有些累,叫绿枝带凤仙出去,然后软软的倚到靠枕上,手指放在肚皮上轻轻点着,仰天看着雕绘着火红石榴藤蔓的顶梁,怔怔出神。
顾廷烨临出门前,叫她可以开始着手处理掉凤仙了,这是不是表明甘老将军很快……?
此次皇帝的人事安排很有意思。以甘老将军的资历,哪怕是英国公也得叫声老哥,沈顾段就更不必说了,只遇上薄老帅没辙,只能当副手——套句李云龙同的话,‘老当班长那会儿,你还扛着铁锅当火头兵呢’!
何况这回要捕捉的是游击队,中军打着主力的招牌,扛那么招摇的帅旗,摆明了是做幌去的,白来白去,一个‘无功而返,空耗钱粮’的罪名跑不掉的。
若皇帝开心,就会龙颜大悦:爱卿无罪,汝等为另两军做出了巨大贡献,大家一同有封赏;若皇帝不开心,就会翻脸不认人:两位是老将了,没想到这么让朕失望。
明兰估计,呃,皇帝多半会人前很不开心,然后人后很开心。
看来这回薄老帅是下血本了,宁可拼却半生威名,也要给孙在皇帝跟前讨个好,厉害,厉害……不过,这种程的计策,自己都瞧的出来,那甘家怎么会瞧不出来呢。
明兰晃晃脑袋,不去想它。倒是顾廷烨这回蛮好,英国公素来靠谱,是那种既稳重又不会束缚手下将领手脚的,好处是吃不了大亏,坏处是显不出大功。
不过没关系,平安回来就好,风头留给国舅爷去显摆好了。
她越想越开心,捧着肚在炕上滚来滚去,笑眯眯的好像只偷油成功的小老鼠,仿佛明天丈夫就能全须全尾的回家了。
……
这日后,明兰原本以为凤仙这种风吹就倒的弱美人,面对如此抉择难题,非得愁肠转个俩月,谁知人家一遇上终身大事,一点都不优柔寡断了。
不过两日,她就婉转的请翠微向明兰转达,说愿给富户为妾。不过请无论如何找个好人家,家底殷实些,主母厚道些,男人年轻些——老了她生不了孩。
……好具体的要求。
明兰呆了半刻,苦笑着去请车娘。
车娘早知前因后果,拍腿笑道:“这又何难。”
她在外头理事惯了,很是利落泼辣,思忖片刻便道,“本来我当家的识得不少盐商,最好出手,可这类买卖人,容易和当官的打交道。为免将来又饶上侯府,性寻个安稳的土财主算了,沿内河往里头地界过去,山高远的,耳根清净。”
明兰笑道:“那可谢过姐姐了,多亏了你,否则我还真不知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