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事。”梁禧站回到开始线。
这不是地下赛的普遍打法。
以血腥刺激著称的地下赛,受伤是家常便饭,他们经常需要将对方打到毫无还手之力的程度,否则就会被对面击败。弱肉强食,地下赛的存在就是为了回归人性中某些最原始的东西。
而猎豹惯用的“点到为止”,非但不会赢得尊重,反而会让一些老板大失所望——毕竟他们花大价钱来看的可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体育比赛。
“看吧,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来看‘猎豹’的比赛就跟看正规的击剑比赛没差的。”魏承毅在楼上的看台,下巴对着实时转播扬了扬。
电子屏幕上,两个人已经开始后面的比赛,有了先前第一剑的经验,泰山变得谨慎而且有所防备。两个人的剑尖在不断交战中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圆弧,而放大的音效也将这种金属碰撞的声音传递出来,震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陆鸣川对友人的闲聊充耳不闻,他双手交握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当然认得出梁禧,这个身影在他眼前、梦里、回忆中都出现过太多次。如果说仅凭远远一瞥还没有办法确认,那么,就在梁禧跨出第一次弓步进攻的瞬间,陆鸣川心中所有的猜想都被敲得粉碎。
他不明白,小时候那个乖乖跟在他身后的弟弟怎么就会走上这么一条路,那种明亮到让人怀疑年龄的目光背后,怎么会隐藏着这些灰暗又反叛心思。
愤怒、后悔、担心……种种情绪在陆鸣川心中轮番上演,他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关节发白。
魏承毅对陆鸣川此时的挣扎一无所知,他自顾自分析着赛场上的变化:“五分钟过去了,‘猎豹’拿到4剑,而‘泰山’只有两剑,看这个样子九分钟时限内肯定打不满剑数。”
他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从我这种非专业人士看来,这局我会押在‘猎豹’身上,十有八九都是他赢……诶,你这个专业人士怎么半天不出声?”魏承毅目光没有离开赛场,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瞬间。
“不。”陆鸣川忽然沉声说道,“年……‘猎豹’前面的进攻消耗了太多体力,而对手因为一直在用违规的脚下动作,加上体格本来就占优势,如果他后面全力反扑,那……”他没有说下去。
“这种比赛哪来的规则,裁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啦,你就少挑剔这些。”魏承毅事不关己地耸了耸肩,“不过我也无所谓谁赢,反正没有往里押钱。”他笑了两声。
“滴——”
在两个人对话间歇,绿色的彩灯忽然亮起,猎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向后摔在地面上。
梁禧忍住右肩膀上的刺痛,闷哼一声,在落地之前用后背着地以避免更多的伤害。他面前的泰山忽然进行了一段冲刺,然后利用他压倒性的力量直接将梁禧撞倒,同时用剑尖扎向梁禧的右肩。
这种故意冲撞在正规比赛中铁定是犯规动作,然而,在地下赛的场地里,泰山的这一出反而引得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欢呼,他们大声吹着口哨,呼喊着泰山的代号。
与此同时,梁禧摔在地上的场面,引起押注在他身上的老板们强烈不满,他们发出“吁”声,伴随着一两道嘹亮的谩骂。
陆鸣川猛地从座位上站起,魏承毅奇怪地看向他,敏锐发现事情的古怪:“怎么了?脸白得跟张纸一样……是这里空气不流通,不舒服?”
“不是。”陆鸣川冷静下来,重新坐回了座位,“我没事。”
梁禧来这里打比赛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做这种违法的事情,且不说别的,他以后还想站上正规国际比赛的剑道吗?!这简直就是在自毁前途!他的年年怎么也不该愚蠢至此。
浓烈的失望感从陆鸣川心底涌上来。
好痛……
梁禧捂在自己的肩膀上,喊了暂停。
他趁着休息的三十秒里,试图放松自己僵硬起来的肩膀,然而疼痛感还是难以忽视地向大脑神经袭来。
或许是太久没有打过地下赛了,原先也并非没有被人刺伤过,但也没有疼得这样厉害……梁禧心中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仿佛这痛意并非全然来自外伤,还有些别的东西在令他不安,可一时间怎么也想不出来。
大脑在短短三十秒内迅速运转,现在距离九分钟时间限制还有四十五秒,而这四十五秒内大概还能容纳两到三次进攻。
右手是持剑手,凭借自己现在右肩受伤的状况,梁禧本意上非常不想主动进攻,但是,如果他不进攻,那么反倒是中了泰山的下怀——两、三次进攻,再严密的防守也会有疏漏。一旦丢分,那么4:4就会进入加时赛环节,而现在的情况是,拖得越久,对梁禧就越不利。
要赌一把。
梁禧镇定下来,示意裁判可以继续,一声令下,梁禧站在原地没动,做好了严阵以待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