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窗很久没擦过了,病床也被雨季捂得有股潮味,狭小的房间总是昏暗无光。

祝荧一边被腺体折磨,一边搭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听医生在用蹩脚的普通话说自己情况不妙。

他的身体状况太差,身上带着无法任意覆盖的标记,却又没有那位Alpha安抚,想要清除也很费力。

或许下一秒就会流产,这种为了赚钱能瞎扯的地方都不敢接他的生意。

奇迹般的是,那个宝宝很乖,跟着祝荧一起坚持了下来。

随着时间流逝,肚子里的动静变得明显又频繁,祝荧时不时会感觉自己被轻轻地踢了下。

有时候他把掌心放在上面,宝宝偶尔会碰一碰,仿佛在和他这个努力扛住困难的爸爸击掌。

祝荧不爱求助于人,尤其不爱给人添麻烦,那段时间却找了方逸辰帮忙。

方逸辰拜托了医学院的教授,希望那人能进行手术。

“酬劳可以谈,您愿意操刀就好了。”方逸辰道,“他是录取我们学校的全市最高分……很聪明,前途会很好,要不是有了这件事,您可以在奖学金竞选演讲上看到他。”

教授遗憾道:“可惜他的预产期不凑巧,我早有了去X大出国交流的安排。”

方逸辰没有放弃,另外在私下里找了一些医生。

可惜做手术的条件太简陋,又本身存在很大的风险,他就算想卖方家的人情,也没医生敢买。

随着预产期一天天临近,祝荧的信息素也濒临崩溃。

医生道:“你知道许砚吗?他刚查出怀孕的时候,江家就请来了好几个顶尖的信息素科专家,每天围着转,他生小公子的时候还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

他道:“要么你找下那位Alpha,你的腺体必须要被加深标记,当然,这只是试试看,可能没什么效果。要么,大家也是尽力了……”

当天,祝荧浑身都特别疼,没有哪里是好受的,被打了镇定止痛药物。

药效过后,他在水池前吐到胃里空荡荡的,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只能麻木地听着水流声。

他问方逸辰:“你能联系到裴慕隐吗?”

“他把以前所有的账号都注销了,要找只能飞国外去。X大那么多人,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个校区。”

过了很久,久到方逸辰以为祝荧不会再回答的时候,漂亮得在大学被许多Alpha默默暗恋的Omega说:“算了。”

他鲜少会低头认命,上次是签放弃治疗的同意书,送走了器官衰竭没有抢救成功可能性的母亲。

这次是在流产同意书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做完手术的那天,祝荧刚脱离危险,胸膛微弱地起伏着,却阴差阳错地收到了一张红色的请帖,上面写着订婚宴。

“裴夫人知道我在和你打交道了,不过没为难我,只是要我把这个交给你。”方逸辰说。

请帖设计得很精致,里面写着裴慕隐的名字,另一半却不是祝荧。

方逸辰看了只觉得刺眼,问:“你拼命想保住小孩,是不是还对他有留恋?”

祝荧没说是或不是,和以往不同,从头到尾真的再也没有逞强般的回复。

他侧躺着,沉默地背对方逸辰,所以方逸辰只能看到他纤细孤独的背影。

接着,祝荧把棉被往上拉了拉,蒙住了脑袋。

似乎是即便旁人看不到他的神色,他也照样感到难堪,需要再多加一层保护罩。

外面呼啸而过的风声很响,可方逸辰不敢在屋内多留,生怕待得久了让人放不开,对Omega也是种残忍。

可能下一秒的风声里就会多出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