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抬手的时候,很多人如被猛地惊动,一下子提心吊胆。屋内有半秒的安静,仿佛时间都凝固在眼前。

他们死死盯住他的反应,连细微的神色变化都不错过。

可惜祝荧表现得太自然了,一丁点假扮的痕迹都没有,并没流露任何端倪。

接着他道:“我和长辈们讲讲话,你不要在这里等了,待会我来找你。”

见他主动支开了裴慕隐,姑父和姑妈面面相觑,坐姿也不禁放松了些。

江复雨靠在椅背上,手指敲打着轮椅的扶手,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睫。

他并不在意祝荧的一举一动,礼节性地寒暄过后,就散漫地没再注意其他。

之后闲着无聊,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道:“茶叶放少了,小弟以后多洒一点。”

姑妈打趣:“你爸爸疼他还来不及,轮得到他再给你端茶倒水?”

祝荧有些惶恐,客客气气地说:“给二哥泡茶而已,小事情,尽管和我说就好了。”

“哎呀,这样子什么都记不得了,开学要怎么办啊?”

他被姑妈牵起了手,放在掌心里关怀地拍了拍。

女人戴着的宝石戒指很凉,祝荧感觉到戒圈膈了下自己的手,却好脾气地没有躲闪,一点也没有往日生人勿近的气场。

“只能休学了,不过没关系的。”祝荧道,“也不是很要紧。”

向来拔尖的优等生应该视学业为大事,耽搁太久不仅会影响发展,而且知识也会有所生疏。

可眼下,他不假思索地说出了休学,并没有当回事。

姑父道:“说得也对,回家以后要什么有什么,也不稀罕去赚钱。”

江复照痞痞地说:“都他妈是背后搞事的傻逼,否则我家多出个正儿八经的学霸。”

其余人纷纷附和,神色如常,仿佛这场悲剧并非他们指示。

祝荧淡淡地扫了一眼,犯困似的揉了揉眼睛。

他松了口气:“好在也没什么事。”

江复照好意提醒:“以后要更小心点,万一又有事了呢?”

祝荧爽快地答应:“公布遗嘱前我不会单独出门了,爸爸给我找了保镖。”

遗嘱是大家压着没说的一根刺,是矛盾的源头。

这下被他大大咧咧地摊牌,让在场的其他人没办法接话。

在这件事上,彼此的利益冲突太明显。他们无论怎么友好地接下话茬,都显得过于假惺惺。

气氛紧绷了一小会,就被江复雨打破。

江复雨道:“真不愧是亲弟弟。”

可能是在夸赞祝荧的胆大,出车祸后依旧能保持淡定,也可能是另外某种方面。

话题被他扯开,姑父姑妈转而问起了祝荧的病情,又分享着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很多种治疗方案。

聊了有半个小时,该试探的也各自有了结论。

走之前,姑妈道:“今天就不多说了,你在这里好好休养。”

关门的时候,她不可思议地感叹:“我家怎么摊上了这种事,真的失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