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荧问完,笑道:“有时候我在想,那天说完了会怎么样,你会不会怀疑我,纠结这孩子是周涉的还是自己的。”
裴慕隐否认道:“我会留下来。”
“可惜你没有,我拜你所赐,过得很狼狈。”祝荧道,“被逼得走投无路了,那时候别说求人帮忙,就算是要磕头,管用的话我肯定就跪下了。”
他拉开了车门:“所以每次看到你在方逸辰面前洋洋得意,我都觉得你真可怜,比我自己都可怜。”
那天去参加婚礼,祝荧见证完新郎新娘交换戒指,转头在水池前吐得昏天暗地,出来看到裴慕隐和一个Omega站在一起。
在此之前,他还在洗手间被方逸辰揶揄。
方逸辰说他不停干呕的样子让人想到了五年前,当时自己偷偷怀着裴慕隐的孩子。
那谁能告诉他,就在他痛不欲生的几个月里,裴慕隐是不是照旧被崇拜和爱慕包围着?
他想,答案显而易见,是他痴心妄想企图独占一颗星星。
“你那天送我回家,居然跟他提孩子,他岂止是清楚我们有过小孩。因为没法覆盖标记,我需要你的信息素,但只能看到你和别人的喜帖……怀孕的每一天我都生不如死,他来探望的时候全都看在眼里。”
祝荧说完,问:“你想听什么回答?听他佩服你,能让我这么伤心?”
裴慕隐不知道祝荧的情况危险到了这种程度,怔愣间一时答不上话。
他当时见过方逸辰一次,旧友来去匆匆,不曾注意到自己也在。
自己瞧朋友赶着要离开,就没有上前打招呼,看着这人拿了两张订婚帖走了,还疑惑过为什么要了双份,又为什么走得那么急。
在那之后,裴慕隐从母亲口中得知,其中有一张订婚帖是特意给祝荧的。
想到这处阴差阳错,他荒唐地挤不出字词回应,再听到祝荧在后座窸窸窣窣地摸索着,不小心磕到了车厢。
他道:“你在找什么。”
裴慕隐打开手机的照明,凑近了想帮祝荧去找东西,却被祝荧摁着肩膀转身压住。
他跌在皮革制成的椅子里,而祝荧跨坐在他身上,终于撩起眼帘看向了他的眼睛。
车内空间狭窄,祝荧微微弯腰,一手撑着玻璃窗,视线毫不躲闪,让裴慕隐腾升起一种诡异的无处可逃的感觉。
不同于平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在今晚,在眼前,祝荧的情绪很浓烈,毫无保留地袒露了一切。
“找你一直很在意的东西,或者说你的杰作。”
裴慕隐安静地一动不动,仿佛在接受审判,眼睁睁看着祝荧从旁边抽出一张纸。
手机的灯光照着一沓被对折的纸张,祝荧轻轻摊开,那些尺寸略小的就诊单散落在两人中间。
包在外面的那张纸比其他的稍厚,也更大一点,祝荧的眼睫颤了颤,在裴慕隐面前单手抖开。
在这瞬间,裴慕隐的身体比意识先一步做出反应。
他都没看清楚上面那行字,就感觉耳边响起了轰鸣,夹杂着祝荧一贯清冷的声音。
“这是车祸前我答应给你看的东西,但从来不是奖励,或是给你个机会……我们他妈的早就都没机会了。”
裴慕隐避无可避,读懂了纸上究竟写着什么诅咒般的话语——
那是份流产同意书。
落款处是祝荧的签字,祝荧的字迹一向漂亮有力,在这张纸上却是横平竖直都在飘。
他终于理解车祸前祝荧的松口,其实自己没有被爱,也没有被惩罚。
是祝荧决定遵循本能,宽恕年少轻狂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