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纵观远方,那是一望无垠的平原和循环的琐碎,许瑞白就是他刚刚攀越过的崇山峻岭,他还无法适应脚踩在平地的感觉,就像习惯了血腥味的杀手会选择在某个天气晴朗的早晨吞枪一样。
许瑞白把他当作希望来求救,那么他又何尝不是在用那种燃烧一切的爱情来逃离他无所盼的生活呢?
他强烈的爱过,又强烈的恨过,虽然痛苦,但即使重来一次,他大概还是会选择那种滚烫的爱情,那是掩藏在骨子里的“与之同归于尽”的狠厉,是他自己选择了燃烧。
“疯了吧……”
叶嘉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他想,大概是疯了吧。
但大家或多或少都是疯子吧。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Omega被带走了,那支没有点燃的香烟滚到了他的脚边。他低下身子捡了起来,万宝路,是许瑞白最常抽的那一款。他把香烟放到鼻子下,烟草的味道让他觉得镇定了下来。
然后他又觉得不够一般,把那支香烟塞进了嘴里。低下头找打火机的那一刻,他突然感到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只有他停了下来。他拼命的想要呼吸,但肺和心脏却似乎失去了控制,窒息的感觉抢占了他的大脑,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掉了。
但他的意识并没有消失,预想的死亡也没有到来,周围声音依旧清晰,却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眼前的人们色彩鲜明,却让他眼花缭乱。
然后,他听到自己轰然倒地的声音,听到自己从胸腔中迸发出的哀嚎,那声音太过震撼,以至于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再次醒来时,眼前已经是一片白,阳光隙过窗帘,房间里温暖舒适,纯洁无瑕。
“我还没有死。”这样的想法跃进脑海。
沈清川脸色焦急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检查着他身体有什么异样,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才放下心来说道,“医生说你长期睡眠不足,一下子受了惊吓才会晕倒。”
“现在感觉怎么样?”
叶嘉望着他,沈清川还穿着白大褂,应该是直接从自己的科室赶了过来。
突然叶嘉举起手捂住了脸,声音从指缝中传来,带着压抑的沉闷。他说,“我受不了了。”
从许家回来之后,他一直克制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因为他一旦说出这些就证明他出现了异样,他与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我不能再任由自己这样下去了,我要变得正常一点。
“我太难受了。”
说出来的话和脑子里想的东西却是背道而驰,他失控了,他的身体脱离了他的控制。
他开始不受控制的抽噎起来,把头埋在沈清川的怀里,沈清川不知道他为什么而哭,他能做只能是尽量轻柔而缓慢的抚摸着他的后背。
他们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一个不知道怎么去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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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
将近一个小时反复的检查,测试,医生冷漠的下了判决。
——好了,现在我也疯了。
医生看到他脸上绝望的表情,似乎于心不忍,“不是说你这个就是抑郁症了,确诊抑郁症是一个很长的过程,我先给你开点药,半个月之后再来复诊。”
说着又叮嘱他身后的沈清川道,“小沈,记得带他多晒晒太阳。”
沈清川朝着对方点了点头,那个医生才离开了病房。
“没关系,只是你身体里有一些地方失去了平衡,只要好好调理会好起来的。”沈清川的语气还是那样温和,似乎这只是身体里一场无足挂齿的自我重组。
但叶嘉知道,不是的,他的身体正在经历一场小型风暴,稍有不慎就会被席卷而过,留下一片焦土。
[1]摘自加缪的《重返梵蒂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