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他这个状况,需要右手用力的工作基本上都很难从事了。画画的话……”医生叹了一口气,“看病人醒来之后的情况吧。”
许瑞白,不能画画了?
不可能。
叶嘉静静地看着医生离开的方向,甚至没有感到强烈的痛苦,他什么事也没有想,什么事也想不到。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不断重复:这都是假的。
一瞬间像是有电流通过他的脑门,天花板坠了下来,世界天旋地转。他双腿一软,抓着旁边的椅子,猛烈地呕吐了起来,仿佛要窒息那般。眼泪控制不住的喷涌着。
不可能啊,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许瑞白天生就是要画画的,就像人天生就是要吃饭一样。
人怎么可能不吃饭呢?
为什么会这样?
神呐,救救我吧!
救救我们吧!
“小嘉。”叶嘉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白竹虞蹲了下来,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他只是想要你回到他身边而已。”白竹虞的语气里似乎带着心疼。
“你回到他身边,他回到许家,我可以为他联系世界上最好的医生,为你们准备最舒适的生活。他可以重新画画,你也永远无需为了生活奔波。”
以自由意志为代价,获得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只要不思考幸福就会永远幸福。
叶嘉突然明白了,那些许瑞白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全都是白竹虞曾经施加在他身上的。
许瑞白,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样就能胜利?
白竹虞说:“你真的忍心看他一辈子都拿不了画笔吗?”
叶嘉抬起头,他无法停止自己的哭泣。于是只好双手攥拳,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他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来与眼前的人对抗。
“那你忍心吗?”
白竹虞没有说话,平静地看着他,浅淡的瞳色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刚刚语气里的心疼不过是稍纵即逝的幻觉。
叶嘉说:“你并不在意。许瑞白根本不需要会画画。他不需要拥有自己的个性。他只要站在你们为他安排的位子上,安心享用你们给他准备的生活,然后过完他从一出生就被设定好的人生。”
什么个性,道德,感情,自由,对于许家这样运转了近百年,已经自成体系的庞大机器来说都不过是累赘。
他们的根本理想是消灭人性。
“用性的无限自由作为弥补。让他心甘情愿地热爱,被你,被你们囚禁的感觉。这就是你们许家的规则。”
叶嘉停顿了两秒,他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的颤抖,他觉得自己明明已经是歇斯底里了,但事实却是,他的声音微弱得连他自己都几乎不能听清。
“谋杀只能杀死一个人,而规则一旦被破坏,就再难修复。所以,你才一定要他回去,对吗?”
白竹虞没有回答,轻轻的抿起了嘴唇,医院的强光为她铎上一层冰冷的光晕,黑色的长发泛着淡淡的光泽,她有一张素净到绝美的脸,连岁月都不能奈何半分,但这样的美却让叶嘉几乎不忍多看。美得让人万念俱灰。
——许瑞白,我们是不是永远都赢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