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梧光看着就猜到了来龙去脉,他先把钱收进包里,又去看了眼奶奶的遗容。
护士把他领过去找到其中一张床,说“就是这里。”
她不再说话退到一旁,留给他们最后的告别空间。
人对死亡本来就有着本能的恐惧,裴梧看着老人沉静却僵硬冰冷的面容觉得是如此不真实。明明两天前还在给他烧菜做饭的奶奶,精神说要看看他的录取通知书的人,现在躺在他眼前,永远不会站起来了。
他在这里送走了母亲,又送走了奶奶。
裴梧有一种木然,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此刻的表现就是浑身气压更低了。
裴梧走出来对等在门口的人说“走吧。”
他们在等电梯的途中遇到了一队穿白大褂的医生,为首的男人神色匆匆刚从会议室赶过来,他拍拍裴梧的肩膀,叹了口气。
另一个留着短发的女人轻轻抱了一下裴梧脸上带着心疼。
裴梧喊他们小姨姨夫,介绍说是张子樾的父母。
何野很难想象整天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樟子会有这样一对雷厉风行的父母,但从他们脸上又确实能辨别出相似的影子。
女人在何野身上打量一下,最后说“有什么事别自己扛着。”
短暂交流后,裴梧带着何野出了医院,找到附近的自助提款机。
何野看见他包里有十几张银行卡,他挑了一张出来,裴梧说“这是裴湛的。”
何野点点头。
于是裴梧就把钱存进去。
何野看着屏幕上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明显夸张到过分的数字,裴梧没有避讳他看,他说,都在这里。裴湛给他的钱都被有零有整的存了起来,一分不少。
何野明白了,那些卡都是每个长辈给他的,他们都在用钱弥补他缺失的家庭。
裴梧是打车来的,何野也是,他们俩选择了步行回去。
“就是这样,自从初二以后,我的零花钱就变多了。”裴梧平静地说着“我意识到那是在弥补后就不愿意要了,但他们却给的越来越多。”
何野看着他的侧脸,想,裴梧的意思很明显,裴家养他十余载,再有错他也恨不到他们身上,何况他们还失去了宝贝女儿同为受害者――何错之有?
是裴清刚烈错了,还是裴家伤心错了?
一方面他失去了母亲,而裴家二老失去了宝贝女儿,裴家越心疼他对他越好,也是在给裴梧增加负担和愧疚。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这事与他无关,他当时也只是个孩子而已,十几岁的年纪怎么去插手长辈间的爱恨情仇,但裴清极端的选择实在给他留下了太大阴影。
裴梧只是不愿意再被养着了,他的确和罪魁祸首有着密不可分的血缘亲属关系,只要这个事实存在一天,他就不能心安理得的在裴家继续待下去。
虽然这些年裴梧逐渐长大成熟,也不再钻牛角尖死磕这件事了,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完全回到裴家。他真的不想被大人抛弃的场面再次上演,他想要有选择。
最后他们回了小小的公租房,他们的手机几乎是同时响起。
何起群催何野买票回学校,何野打断他说不回,他看了一眼裴梧,只好走去一边告诉何起群他得参加一场葬礼。
何起群完全不能理解,他本来根本不愿意费心神打这个电话,但他又不能把这事告诉妻子,袁香琴虽然近来正常许多但情绪依旧不太稳定,只好勉为其难亲自下令召大儿子返校。
没想到何野以同样方式对待他,他也仅仅是通知而已,说完就直接挂断电话,编辑短信发给小周说延长假期。
小周回的很快,他说不行,最多两天。
问他理由,何野只说家事。
小周说离考试只剩三个星期不到,你尽快回来,两天已经是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