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防备的姿势,他在防备自己。
何野好像又回到了那种黑洞状态,他所有的欲念都被吸收,只剩下极致的冷静,一瞬之间他就判断出了这个电话来自于谁。
为什么会是俞定给他打来电话?
为什么会是在凌晨六点的微妙时刻?
为什么他爸何起群第一句话就是别回去?
为什么,他找不到裴梧?
“陈老师那就麻烦你了,这孩子从小就倔一意孤行,我们谁的话都不听,这事现在瞒也瞒不住了,反正等到了我们处理完之后再告诉他,先让他好好考完试吧。”
“多少算我小师弟,您就放心吧。”
“哎,”对方对他过于轻松的态度带有一点不放心“跟他名字一样,野起来没边,要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头。”
“还行啊,”陈辰到底是泡在艺术里浸淫太久,不懂社会上成年人交往的人情世故,没能理解到对方的意思,只是说“他算是我教的那帮兔崽子里最乖的了,练功特别刻苦。”
对方顿时话头一凝,只好再三道谢。
陈辰简短的告诉对方自己会把人看好之后,就挂断了电话,但他并没有立即守回何野身旁,他只是转头遥遥看了那副单薄的背影一眼,走去了附近的自动贩卖机。
陈辰买了两瓶矿泉水,他把其中一瓶递给何野。
何野僵硬地接过来说“谢谢。”
“今天没吃饭吧,多少喝点水,润润嗓子。”陈辰拉开话匣子“你就是不好好吃饭,徐岩都跟我说了,你啊一餐最多小半碗,跟猫吃的一样,没看出来啊还挺挑食。”
他在最后一句话末尾强行扭转说教的语气,半开玩笑说。
何野机械性的拧开瓶盖灌进喉咙里,他还没来得及反驳挑食这个不好笑的玩笑,许久不曾进食的胃袋被刺激的收缩了一下,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翻涌上来,他来不及控制就冲到舌尖。
何野猛地弯下身子,干呕了几声,但胃里空荡荡的,最终什么也没吐出来。
陈辰被他吓了一跳,捏着瓶子不知如何是好,他瞪大了眼睛惊道“不是,你真要成仙啊,喝水都吐?”
何野摆摆手又强行灌了几口水,试图把那份不适感吞咽下去。
他靠着墙边而坐两肘撑在膝盖上,一手捏着矿泉水瓶,一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摸到了满兜的鸡零狗碎。
准考证,身份证,银行卡,唇膏,因为考试临时摘下来的小皮圈……
护士从门边探出来喊“36号患者,何野,何野在吗?”
陈辰拿着x光片和一塑料袋药品,举起手回“在,现在进来。”
他喊了声小孩“走吧到我们了。”
话音未落就看到何野猛地起身朝反方向跑去,在满廊做复健的病人里矫健的像只猴,一下窜没了影。
陈辰惊呆了,甚至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提着东西赶紧去追,气得破口大骂“这臭小子!”
他刚还跟他爸夸他乖巧,都他妈狗屁!他现在想撤回!撤回!
护士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戏,征愣在原地“还有逃医的?”
陈辰手脚不比这十八岁的毛头小子利索,甫一追到楼下,只能看见夜色之中车来车往还有大都市里的灯红酒绿。
就是没有何野的影子。
陈辰喘着粗气憋了一肚子火,抓起手机拨给小周骂“这臭小子跑了!”
“跑了?”小周在电话那头一愣,他被指派来买晚饭,在店里排了快一个小时队等的好脾气如他都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