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事情爆发,慈喻已经运作了长达五年之久,那里的孩子饱受折磨和日以继夜的煎熬。
针对慈喻事件,中央以及省公安厅连发数道文书,成立跨省联合行动小组,涉及市公安局主要领导立下军令状,不扫清慈喻,立刻引咎辞职。
慈喻案也让段景升的母亲朱绫一战成名,朱绫作为省公安厅督导组成员,下到宁北市公安局协助工作参与破案。
慈喻的员工非常团结一致对外,他们将慈喻变成了密不透风的铁桶。当时情况紧急,警局花费巨大代价都难以打入慈喻内部,甚至有些警察同志在针对慈喻的行动中殉职。
据说当时,朱绫有一位线人,线人与孤儿院院长是血缘较近的亲戚,那名线人进入慈喻内部,对外提供不少资料,甚至偷出了慈喻保护人的名单,为打击慈喻这个庞大的犯罪集团做出巨大牺牲与贡献。
后来朱绫依靠线人帮助,带领联合行动小组,逐步瓦解了慈喻。那一功,让朱绫在省厅一跃而起,直到做上副厅,光荣退休。
“你妈妈张丽春,案发时就在慈喻工作,是吗?”段景升走到林端面前,居高临下冷冰冰地开口:“她犯了罪,组织儿童卖|淫,判刑十三年。在狱中,张丽春一头撞墙,自杀了。此后你和你爸爸相依为命,你依靠奖学金上了大学。”
林端弯曲上身,那些痛苦不堪的记忆纷至沓来,在岁月深处发出阴森的桀桀怪笑,他是罪犯的儿子,他们用石头砸他、将他推进河里,林端费了很大劲才活着爬上岸。
他们看到他就会指指点点:“他妈是个罪犯!”
他们冲他愤怒的咆哮:“变态,滚!”
那时,段景升是他唯一的光。
那位年轻的民警将离家出走的小林端送回家,林爸爸背对儿子偷偷抹去眼泪,从段景升手里接过他,连连朝段景升道谢:“谢谢警察同志,谢谢警察同志!”
林端拉着段景升的袖子不肯撒手:“我妈妈不是变态,我也不是!”
段景升朗声大笑,揉乱小屁孩的顶毛:“谁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行吗?”林端点了点头。
“回家去吧。”段景升笑着说。
夕阳太美好,林端忍住眼泪,苦巴巴地点头。
此后,段景升隔三岔五来探望他,给他带些小玩意儿,嘱咐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再后来,某一天,段景升消失了,林端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上大学。
“你母亲是罪犯,所以大三时你的入党申请没通过,你们家也拿不到低保补助,你本来进不了市局,是任平成亲自保的你。”段景升像在剥洋葱,一下又一下剥开他的过往。
途中可怕的刺激气味直冲得林端想掉眼泪。
“罪犯的儿子,回市局工作,或者留在我身边,都不太合适吧。”段景升按住林端的后脑勺,逼迫他仰面,他恶狠狠地瞪着他:“林端,要我再说一次吗?”
“你、不、配。”
——“景哥哥,我妈妈犯了错,你会嫌弃我吗”
——“怎么会,你妈妈是你妈妈,你是你,你们不一样,林端是个好孩子。”
“对不起。”林端抓紧文件夹,面色惨白,颤抖着说:“对不起。”
他一把推开段景升,转身跑了。
段景升终于支撑不住,倒退着跌坐回皮椅中,脸上的凶恶悉数化为颓丧,玻璃门外员工不知死活地凑上来打量,段景升愤怒地咆哮:“滚,都他妈给老子滚!”
员工作鸟兽散。
林端,你走远一点,别让我再看见你。
段景升紧紧闭上眼睛,因为过渡的激动,胸膛剧烈起伏。
PTSD像神出鬼没的恶魔,将他变得暴力和情绪化,齐青死去那一幕伴随林端赤子般的笑脸,在脑海里,纠缠着沉沦。
段景升一厢情愿地想,逼走林端,只要看不见他,他迟早能抚平齐青留下的伤疤,让时间带走一切。
对林端憎恨、厌恶也好,奇怪的不舍也罢,所有复杂纠葛都将成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