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升等得心浮气躁。
电脑发出叮咚一声,他坐了回去,画面是宁北市地图,绿点显示他自己的位置,宁北市中心腾景大厦,至于红点……
也在腾景大厦。
段景升霍然起身,疾步至落地窗前,面沉似水,环视着楼下目所能及的范围,他微微眯了眼睛。
林端杵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发呆。
太阳暴晒,林端不偏不倚立在刺眼的阳光下,抬起胳膊擦了擦眼睛。
体感的炙热与内心的冰冷交织,林端惘然无措,抬起脑袋环顾四周,视线不自觉投向腾景大厦,心底冒出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段景升说得够清楚明白了吧,林端心想,他有什么资格再赖着他。
也许这次分别,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就像八年前,那个仓促而燥热的夏天,段景升站在他家门口,汗涔涔地朝他挥手:“崽子,哥走啦。”
那时候的段景升尚且年轻,没有那么多世故磨出来的平静沉稳,他有棱有角,像黑夜中突兀升起的太阳,打破一切冰冷沉寂,闯入他的生活。
然后消失不见。
林端踏上公交,回段景升家收拾东西,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他自己的东西又不多。
林端往冰箱里揣满做好的便当,垂头丧气离开了别墅区。
离开就离开吧,没什么大不了。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
任平成走出市局,同事三三两两与他道别,年轻小伙子勾肩搭背,迎着灿烂夕阳,影子斜斜拉长。
街道上,商铺广告灯次第点亮。
市局马路对面,巨大的香樟树下,精致漂亮的青年双手插兜,他穿了一件短袖白衬衣,衬衣纽扣解到第二颗,一截锁骨若隐若现,柔软的栗色头发发梢天然微卷,白皙的皮肤被霓虹灯映亮,下身不太搭地穿了一条及膝牛仔,露在外的小腿光滑修长。
林端踢踏着凉拖鞋,低声回绝星探的邀请:“我是法医,不想做演员,不,模特也算了。”
任平成喊道:“林端!”
林端朝星探眨了眨眼,转身迎向走过马路的任平成,笑着回头的瞬间,视线若有似无扫过街角停放的大众捷达,他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
任平成拍拍他的肩膀,林端伸出一条胳膊搭在任平成肩上,耸了耸肩膀:“被段老师赶出来了。”
“叫你小子缠他,碰壁了吧。”任平成心里很高兴,面上却未曾表现出来,伸手指了指林端,笑呵呵地说:“你打他注意,纯属摸老虎屁股。”
林端低头,挠了挠侧颊,不尴不尬地说:“您可别糗我了师父,上篇论文的酬劳到了,走,请你吃饭。”
小徒弟脱离段景升的苦海,任平成高兴还来不及,满口答应:“先说好,我不跟你喝酒啊。”
林端酒量好,千杯不醉,任平成可喝不过他。
林端朗声笑答:“行,我一个人喝,借酒浇愁,行吧。”
任平成笑着笑着,叹了口气:“你爸托我照顾你,结果还是把你工作弄丢了。”
“没事儿。”林端学着小品里的东北话,满不在乎道:“丢了工作又饿不死人,再说了,您当初帮我找的兼职我一直在做,帮朱教授和学生写写论文,挺好的。”
“提起姓朱的……”任平成提着公文包,与林端并肩走过马路,前方的美食巷有几家小火锅店,师徒两经常来这儿。
“朱绶文。”林端提醒他全名。
“诶诶,对,朱绶文,医学院那个副教授,也是法医系吧,这人四十好几,私底下风评不大好,邪性得很,你跟他打交道,提防着点。”任平成不放心地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