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往事

窦晟问,“所以你给了么。”

“没给。我不会给,家里的储蓄都给我妈看病了,就只剩下这么个房子,我爸判无期,二三十年总也出来了,要是还没死,让他们连本带利找他算去。”陈舸说着自嘲地笑笑,“怎么样,是不是有人渣儿子的味了?“

窦晟哼一声,“理智尚存。”

“什么?”陈舸微愣。

窦晟长叹一声,“我说你理智尚存,之前看你穷成那样,还以为你连房子都卖了去填无底洞。”

陈舸顿了顿,苦涩地笑了两声。

许久,他低声说,“豆子。”

“嗯。”

“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明天你带他们该上课上课去,那什么省训营来着?数学竞赛么?去好好搞,别来管我了。胡秀杰要恨死我了,让她少恨我一点吧。”

窦晟打了个哈欠,“我们这些天之骄子就不劳您费心了,课余时间能来帮扶一下失足智障儿童,也算是对人生阅历的一种补充。”

“操。”陈舸气乐了,干巴巴乐了两声又低声说,“广告费我收了,谢谢兄弟,之后还你。”

窦晟说:“用不着,谢澜那天很开心,他说上一次在有黑管的乐队里拉琴都好多年了。所以从这层意义上来讲,你这个黑管确实比别的乐器值钱。”

陈舸声音有点发懵,“跟谢澜什么关系?你们两个的钱,决定权在他手里?”

谢澜在外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窦晟嗐了声,“反正那天大家都开心,薪水怎么分配是我们说了算,不用你操心……扯远了,其实我只是想说,你就当你爸死了,家破人亡是一场大劫,但人总归要向前看。我跟你说这话也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

“我知道你的事。”陈舸打断他,停顿片刻才又说道:“但我家这一摊,不纯粹是家破人亡那么简单。”

窦晟闻言沉默了许久,久到谢澜站得脚麻,才忽然听见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

窦晟轻声道:“你知道我的事?我爸车祸死,很多人都知道,当年中考全市第一考出来,甚至还有记者来采访我是怎么走出来的,你就说荒唐不,更荒唐的是我还接受了那个采访。”

车祸死。

黑暗中,谢澜的心像是突然漏了一拍。

虽然窦晟的爸爸从没出现过,他也猜想过最坏的一种可能,但亲耳听见窦晟说出来,还是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一把攥住了,血液无法流通,指尖冰冷。

陈舸安静了好一会才嗯了一声,“所以我说,我相信你懂家破人亡的感受,但……”

“听我把话说完。”窦晟的语气很沉,“除了我和我妈,没人知道真相。那天我生日,我爸突然出差,急匆匆走了,就是那么出的车祸。但其实出差是假的,他婚内出轨一年多,那天就是被那女的叫走。”

外边的雨声忽然喧嚣,谢澜站在门外,冰冷麻胀的感觉顺着指尖爬上脊柱。

他的手都在哆嗦,下意识转身要走,脚踩上地板却发出突兀的嘎吱一声。

谢澜僵在原地。

厕所里也安静了一会,谢澜大脑一片空白,等着窦晟出来。

但是窦晟没有,他只是又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所以,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有立场、也有这个义务来开导你。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我经历过相似的一段路,我明白你的感受,真正的致命伤不是家破人亡,而是突如其来遭受的背叛感。”

“但是,我现在好端端站在你面前,年级第一,大帅比一个,粉丝一百三十二点八万,有一群哥们,还有一个特别喜欢的人,对了其实我觉得你谈个恋爱也许能……啊算了跑题,不用这么感动地看着我,我不是自揭伤疤来治愈你的,陈年往事早就淡了,我只是也看不惯四班双杰就这么无了一个。”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往外走来,手按下门把手,又顿注。

那个低低的嗓音说,“陈舸,如果你还有一点点不甘心……”

“我不甘心。”陈舸一拳打在洗手盆的陶瓷上,喑哑道:“就是不甘心,我才死守着这个房子不还钱,就等着熬到我妈出院,但凡有一丝丝希望,谁愿意做一辈子渣子?”

窦晟闻言轻轻笑了笑,“嗯,我就是想说这个,你现在光脚不怕穿鞋,手里捏着一套房子,想要翻盘,很容易。”

“但是,你得先捡起你的刀。”

外边的雨声轰隆隆的,谢澜一时分不清是雨声比较大,还是他心里的声音比较大。

他看见洗手间门开了,窦晟颀长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他时神色淡然,路过他身边,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窦晟手心火热,声音却很淡,“发什么呆,回屋睡了。”

谢澜被他拉着手腕回到房间,关上门,窦晟才撒开手,走到窗边去推开了窗。

雨幕喧嚣,潮湿的风吹进来,吹得人浑身通透。

窦晟轻轻吁了口气,“大意了,忘记猫猫是觉浅的动物,睡一会就会醒,走路还没声。”

谢澜艰涩道:“我不会跟别人……”

“我知道。”窦晟点点头,“我相信。”

他顿了顿,又把窗户关上,走过来从谢澜身后圈住他的肩膀,把头埋进他的脖颈里。

呼吸喷在有些敏感的皮肤上,有些痒。

“有点怕你想太多,给你个抱抱。”窦晟低低说,“陈年往事,再深的伤疤都变成一层死皮了,我早就不在意那些了。”

谢澜心口很疼,他下意识伸手摸上了窦晟的头。

掌心里有些刺刺的,原来摸人头安慰是这样的感觉,只想多揉揉,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多揉一揉,就能让对方好过一点。

就像刚刚入住窦晟家,谢澜噩梦醒来的那个夜晚,窦晟摸着他的头一样。

“谢澜。”

“嗯?”

窦晟低声说,“幸好,你在我正意气风发时到来,这是中国人讲求的一个缘字。”

谢澜不太懂缘,只是下意识点头,顿了顿,又低声问,“意气风发的意思是……?”

“……”

窦晟换了一系列词,“大帅比,年级第一,有一百三十二点八万粉丝,还有一个特别喜欢的人。”

这个节骨眼上,谢澜懒得去纠正他追星不能算喜欢了。他只是继续揉着窦晟的头,许久才低声说,“我知道,我只是觉得有点遗憾,认识得太晚,如果能早一点认识,多一个人陪着你也好。”

话音落,房间里静谧了很久。

静谧到谢澜停下了揉着他头发的动作,正要开口询问,忽然听见窦晟低低的、满足的笑声。

谢澜愣了愣,“怎么了?”

“没怎么。”

窦晟起身,抬手在他脸侧虚虚地描,停顿,又轻轻放下。

只是状若随意地抻了一下他领口的褶皱。

窦晟用很轻的声音说,“或许你比自己想象中,要陪我更早一点,也更久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懒蛋坐在门槛下发呆。

敲键盘的走过去塞给它一根狗尾巴草。

她宽慰道:受伤的小鸡蛋就不要操心别蛋啦。

懒蛋轻轻叹气:豆蛋不能算别蛋,它是我的同窝小鸡蛋啊。

它顿了顿:我也学会了,中国讲究一个缘字,同窝小鸡蛋就是宿命的小鸡蛋。

懒蛋又低声说:我要给它很多蛋蛋的爱

评论区20个100点。

明天也是晚上9点更新,下周我工作休假再恢复早上更新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