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年晁云帮他爸解决了钱的事儿之后,老头安分了一阵,也没联系儿子,戚寒以为他安生了,没想到又卷土重来。戚寒猜测他是把那笔钱挥霍一空之后又欠了高利贷,天天被人上门泼油漆走投无路了,怕儿子不接电话,就用新号给他发消息。
戚寒想到他爸拿完钱每次都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就觉得很累,没由来地感到绝望。他想过无数次要放任老头自生自灭,但最后还是被他一句“那你就让我等死好了”堵得哑口无言。
戚寒虽然把他爸的号拉黑了。但逃避没有用,事情终归要解决,血缘关系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而且这次终于也再没有年晁云能帮他,实在不行就只有把酒吧卖了。
戚寒心事重重地往家走。
开门前,看到地上摆着个巨大的保温桶,上面有张便利贴,写着:趁热喝。
便利贴是粉色的爱心,很难想象是那个人写出来的。戚寒摘下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儿,拎着桶刚要进门,对面锁开了。
年晁云一脸紧张地扒拉着门问他:“回来啦?”
有点滑稽,是明显的没话找话。
戚寒没转身,推门的手缓了缓,放低声音说:“嗯。”
“这个汤我第一次弄,味道可能不太好,反正你喝不了就扔了,以后我再给你做别的……”
年晁云胡言乱语一通,自己也搞不清想说什么,只知道慌乱无措想抓着这机会再多和戚寒说两句,哪怕多看两眼也好。
戚寒终于回头,静静等着他,没抗拒也没接话,镜片后面还是平静无波。
“我没别的意思,就想和你道个歉。那个布丁……对不起啊……”
“没关系,我已经忘了。”戚寒笑笑。
“汤谢谢了,罐子等我洗了还你,早点休息。”
“好,你也……晚安。”
“晚安。”
年晁云等他说完,好像还有什么话想问,于是往前凑了一步,看戚寒往后一缩,他又退回去半肘子距离,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微信,能把我加回来么?”
戚寒关门,靠在门板上卸下浑身力气,背后被汗浸得一片濡湿,只不过晚上灯光暗不明显。
那个布丁的事儿,他说忘了,是假的。没关系也是假的。
前段时间,两人有大半个月没联系,戚寒几乎以为年晁云要放弃了,是自己说的那句“不会在原地等你”,彻底划清了他俩的界限。
他想这样也好,拖着终归是不长久的,就逼着自己没把心思再放在这上头。他觉得只要不去想,一切都会过的。
然而其实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以为自己早就在心上穿了厚厚一层盔甲,刀枪不入。一旦这人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并且突然放软姿态,黏黏糊糊又是示好又是道歉的,他还是一下就懵了。哪儿能这么容易放手,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柔软的春风和细密的水流,沿着丝丝缝隙渗透到他心里。
戚寒连半个狠字儿都吐不出来。
不管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年晁云依然握着戚寒的命脉,知道他最舍不得什么,知道什么方法攻略他是最有效的,这种可怜又凄惨的,耷拉着耳朵的巨型犬模样,仿佛戚寒说一句重话,都是残忍的。
戚寒默默坐在桌子前面,打开保温桶盖子,一股鸡汤混合着药材的味道扑面而来,在冬夜里带着一股热气笼罩他,就连头顶悬着那盏孤零零的灯好像都有了温度。
他打开盖子,一点一点地喝。
鸡汤味道很淡,药材和肉的腥味儿都没去干净,汤上面还飘着一层油,但他依然都喝完了,干干净净连一点底都不剩。
收拾完罐子,陶爱国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地叫:“卧槽我妈和我说年晁云跑你老家去了!帮好婆弄了很多芡实,还挖了几棵茶树不知道要干嘛。哦对了,我妈还说好婆把那个鸳鸯锁给他了,诶我去他还真拿的下手,这不行,这玩意儿是给你讨媳妇儿……咳……反正是给你对象的,这你得要回来!”
他连珠炮似的在电话里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戚寒却只听到芡实,茶树和鸳鸯锁。
他想,难怪刚才汤里的芡实让他想起南方老家的味道,软软糯糯的。
陶爱国在电话里喂喂半天:“你不会这么点小事心软了吧!你想想之前他怎么对你的!你清醒点!喂!”
戚寒笑说:“知道了陶妈妈,挂了我去洗澡,今天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