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阳听到声音慢慢抬起了脸。
画面仿若与从前重叠。
那夜操场很黑,两盏路灯坏了一盏,剩下的一盏线路老化,灯光一闪一闪地跳跃,汗水糊满了他的睫毛,他眨了眨眼睛,在混沌的视线中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眉目如画,笑容柔和,一瞬就照亮了黑暗的夜。
“我迟到了吗?”
贺乘风微笑着注视着呆坐的人,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离七点还差五分,是你来早了,可不是我来晚了。”
张向阳说不出话。
他的精神短暂地与他的身体失去了连接。
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只有贺乘风的脸。
贺乘风几乎没变。
还是那样温和、文雅,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种自然又随性的雍容,看人的时候目光很专注,会令被注视的人产生正被他重视着的错觉。
错觉过后,就只剩下自我怀疑,在漫长的时间中拷问自己为什么要自作多情,自以为特殊。
张向阳站起身,“是我来早了。”
贺乘风笑了笑,“开个玩笑。”
张向阳站着,身体开始慢慢变得僵硬。
在贺乘风面前,他好像永远都没有主动权。
以前是,现在也是。
服务生替贺乘风拉开了座位,贺乘风坐下,对仍低着头站在座位旁的张向阳笑道:“坐啊,傻站着干吗?”
“贺先生,您订餐时候的要求是今天的菜品不加葱,不要太辣,调味清爽,对吗?您还有别的需求吗?”
“我不忌口,”贺乘风看向张向阳,“我记得你就这些忌口,还有别的吗?”
张向阳沉默片刻,道:“我现在不忌口了。”
贺乘风笑了笑,“是吗?那我多此一举了。”他对服务生道:“就按预定的那样。”
“好的。”
服务生出了包厢,轻轻带上了门。
包厢内重又陷入了安静。
贺乘风坐在座位上,双手交叠地放在膝盖,目光静静地落在张向阳的肩头,声音轻柔,“好久不见。”
手指微微颤了颤,张向阳张了张嘴,想说话,喉咙却像是被黏住了。
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上百倍啊,张向阳心想。
五年。
接近两千个日夜。
他仍未治愈心中的陈伤。
“好久不见。”
张向阳嗓音微哑。
贺乘风的目光在张向阳脸上逡巡,微笑道,“你变了好多,我差点认不出你了。”
张向阳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贺乘风道:“还是那么不爱说话。”
晚餐开始的气氛很平常。
像是两个久别重逢的老友,有点尴尬有点熟悉又有点生疏。
话题绕着工作与近况打转,不疼不痒、不咸不淡。
贺乘风是聊天的高手,即使张向阳根本没心思应付,他一个人也能将场面调度的其乐融融、宾主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