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被声音吸引,都不自觉围聚而来。
马上就要离开,顾慈本不愿多生事端,眼下却不得不被搅进来,蹙眉睨她,“你说是我坑害的你,那我便要问问,是我将太子的阴私告诉你,让你当众拿出来取笑,得罪他本人?还是我将刺客借于你,诓骗你去山庄行刺的?”
柳之岚一怔,瞠目结舌说不出话。
顾慈冷笑,“你不说,那我替你说。指使你做这些的,是你表姐王若吧。”
柳之岚未料她会忽提起这个,眼神闪烁着,鹌鹑似的蔫下脑袋。
顾慈看在眼里,心下也都了然。
昨日,她收拾行囊时,同裴家几个丫鬟闲话,就听说柳家之所以敢在姑苏这般横,全因与帝京城里的王家结了姻亲,仗了他们的势。
帝京城中的勋贵统共就那么几个,顾慈随便一猜,就猜到武英侯王家头上。
毕竟她甚少在帝京贵女圈中活动,唯一可能结梁子的契机,也就那日在宝萃斋同王若争镯子。
只是她不曾料到,区区一枚镯子,竟能叫她记恨至斯?
昨夜她同姐姐提起时,不慎叫戚北落听见了。只怕这会子,那位王家姑娘大约已经被皇后娘娘“请”去长华宫吃茶了吧。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好自为之吧。”顾慈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牵起顾蘅的手,往回走。
柳之岚宛如一条被抽了筋的毒蛇,瘫软在地动弹不得,怨毒的目光从眼底射出。
街道尽头缓缓走来两人。
走在前头的男人着一身玄色衣袍,俊美无俦,气韵尊贵。既有文人的清雅,又有武人的英气。随意行在喧嚣拥挤的街道,却依旧能撑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柳之岚呆怔半晌,眼睛骤亮,猛冲上去大喊:“岑公子!岑公子!”
戚北落却跟没听见似的,径直停在顾慈身边,拉着顾慈的手上下打量,眉心折起一道痕,“天这么冷,怎不多添件衣裳?成心要我担心?”
边说边解下自己的氅衣,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顾慈拼命从里头拱出小脑袋,枯着眉头喊冤:“我添了!只是马车里头起了暖炉,穿着怪热的,所以才脱下来。不信你去问我姐姐。”
她转头要去寻顾蘅,却发现顾蘅又和奚鹤卿吵了起来。
而这次争吵的话题则是,柳眠风究竟是男是女
欢笑声随风钻入耳房,柳之岚心头苦涩,锦衣卫抓着她蓬乱的头发往囚车上丢,她还在惊叫。
“你们松开,我要去找岑公子,他一定会帮我的。你们胆敢放肆,小心他剥了你们的皮!”
锦衣卫踹弯她膝窝,“什么岑公子,他是咱们的太子殿下!你方才得罪了太子妃,现在还想见殿下?你也配!”
“太、太子殿下?”柳之岚瞪大眼睛,傻傻发着怔,眼中忽而亮起奇异的光。
“不!不可能,你们骗我!他就是岑公子,一定会来救我的。你们要么快趁现在放了我,不然等他发现,管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锦衣卫互瞧一眼,捧腹大笑,“救你?殿下作何要救你?别痴心妄想了,下令查抄你家的,就是殿下本人!”
柳之岚猛一吸气,一动不动地瘫在地上,两眼直勾勾望着前头那双俪影。
一个风华倾国,一个俊逸无双,真真是天造地设,一对璧人。
低头再看自己,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比街边的乞儿还不如,柳之岚万念俱灰,瞳孔涣散,嘴角歪斜下去,直淌涎水,傻笑起来。
“我要做太子妃啦!哈哈,我要做太子妃啦!”
“疯子!”锦衣卫各啐她一口,趁她再次作妖,忙将她拖上囚车。
怪笑声传回来,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回头,皱眉看了那疯女人半晌,完全没印象,一头雾水地问顾慈:“什么东西?”
顾慈“嗤”地笑出声,有点同情柳之岚碰上这么个不记脸的主,叹口气,摇头嗔道:“不是东西。”
离京时,暑气还没散尽,天才刚入秋。
目今回到帝京,已是十月末。前日初雪已至,遥遥望去,满城银装素裹,宛如一个莹莹琉璃世界。
顾老太太和裴氏亲自领人,等在定国公府门口。姐弟三人一下马车,脸颊两侧就都被各亲了一口,还得了一怀抱果子。
一通寒暄完,顾老太太由顾飞卿扶着先回去歇息,裴氏则将两个女儿留下来问话。
“慈儿,这好端端的,怎的就突然把婚期提前了?我听说你们去外祖母家不久,太子殿下就追了过去。可是你们俩吵架,他才急着要马上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