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则临海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屋子就这么大,他这番话一出,屋内人都听了个清楚透彻。
西于家主是凡人,对东大陆的事不是很清楚,其他的修士却听得清清楚楚。
真火宗的小弟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听闻净医修能够活死人肉白骨,我本来还不信的,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王鹄立则是心底的盘算又多了一层。
净医修啊,这可是早就失传多年的净医修。
若是他们天云宗能够有一位净医修。
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要随着激动心情燃烧起来,望向纪长泽的视线相当的灼热。
打个比方的话,差不多就好像是一只老鼠贪婪的望着整个粮仓。
反正纪长泽是这么觉得的。
倒是则临海,在听到小弟子说的话后猛地冷静下来。
对了,净医修当初差不多是被东大陆的一些修士,还有一些魔修给抓去“被牺牲”的,对于医修一脉来说,他们差不多是死绝了。
所以在净医修长久未曾出现时,还有个说法是净医修之所以一直没出现,是因为害怕露面后会被不怀好意的人抓走。
因此这才隐居山林,从不出来露面。
那他刚刚说的那一番话,岂不是戳破了这位净医修的身份。
人家好心救他弟子,他却戳破了人家身份。
则临海神情尴尬起来,连忙又对着纪长泽行礼:“真人见谅,在下方才一时激动这才脱口而出,请真人放心,今日之事,我真火宗绝不告知他人。”
说完,他又看向了王鹄立。
王鹄立很上道。
他现在正是打算要纪长泽对他们天云宗有好感的时候,这种刷好感度的时刻怎么能错过。
“真人放心,我天云宗弟子也绝不会向外吐露真人的消息。”
严湘凤也跟着点点头。
西于家主:“……”
虽然这好像是他们东大陆修士的事,但是为什么总有一种自己不跟着一起允诺就很不厚道的感觉。
他连忙也赶紧允诺绝对不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
屋内的人都保证自己守口如瓶,纪长泽神情倒是没什么动容。
那蒙着眼的白衣仙长还是那样,语气淡淡:“不必如此,我们这一脉虽出自净医修,但却独立于净医修的修行方式。”
几人都是一愣。
独立修行方式?
那是什么?
他们回忆了一下净医修的修行方式。
净医修自身往往不能打,虽然修为在身,但杀伤力并不高,不然当初也不会被抓到灭派。
他们更加类似于以自身为宿主,然后换取来救治人的灵力,一般越是严重的伤,他们自身的代价就要付出越多。
不过经过慢慢修炼,还是可以将代价给拿回来。
通俗点说就是,一个奶妈。
奶别人要从自己这抽血,自己回血慢但是死不了。
而且净医修们又不是傻子,一般那种会损伤自己根基的伤和病,他们都不会同意治疗的。
哪有大夫治病把自己给治进去的。
一切都很好,问题是,有些人他眼看着要死了,净医修却不肯治,都要死了谁还跟他讲究什么君子行,直接把人抢回去刀横在脖子上。
治不治?!
不治你就给老子陪葬!
此刻这位被抓的净医修就只能面临两个选择。
一个选择是整条命都玩完。
另一个选择是还能保住半条命。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二。
可关键点是,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快死的人,还有许许多多个。
也许是抓他们来的本人,也许是这些人的亲人,总之,伤者病者是救不完的。
净医修们都有一身的逆天改命之术,偏偏自身又没有自保能力,再加上创建的时间不长还没有根基靠山,可不就被当成软柿子来捏了吗?
而且事情发展到了后面时,就变成了挟持住净医修们的家人来威胁他用性命给自己治疗。
这种事当时都是悄悄来的,谁也不知道到底哪个下的手,是正道,还是魔修。
反正等到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净医修们死伤殆尽,宗门也被一把火烧了干净,所有净医修的修炼方式全部没能留下来。
用身体力行向东大陆展示了什么叫做“医生的悲剧”。
净医修这一脉再无声息之后,东大陆的医修们也不找个山头自己蹲了,也不缩在宗门自己玩了,纷纷出来开始找靠山,毕竟兔死狐悲,亲眼见证了净医修的惨剧,他们也怕自己有一天也会遭遇这些。
所以纪长泽说他的修行方式与净医修不一样,大家是不相信的。
没看见他眼瞎了吗?
让伤者已经被异兽吞噬的肢体重新长回来,这是多么逆天啊,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则临海心底认定了纪长泽也是害怕净医修身份曝光然后惨遭不幸。
对方是为了救他小徒弟才瞎了的,他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于是他拍拍胸.脯,满脸义正言辞:“真人您放心,我知晓的,您救了我徒儿,如今又眼盲,不知您下一步要去哪,要不要与我真火宗一起走?我真火宗上下,必护真人周全!”
纪长泽依旧只是声音清冷:“我说了,我的眼睛与你们无关。”
无关?
怎么会无关。
三天前还好好的,当时他说不能治,被西于家主“请”了出去。
三天后再回来眼睛瞎了,就又能治了。
这怎么看都像是他本来不想牺牲自己去救人,但这三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又决定来救人,于是这才用眼盲为代价救活了敬年思。
他不肯承认,一定是因为担心承认了自己是净医修的消息会被传出去。
则临海认真的确定了这一点。
立刻改口:“是,我知晓您的眼盲与这无关,只是您救了我徒儿,如今【意外】眼盲,不如还是跟着我等一起走吧,您放心,若是真有个什么意外,我真火宗则临海,必定誓护您!”
纪长泽依旧是面上毫无波动。
诶呀,他都说了他的眼盲与敬年思没关系了,他们非要信,他有什么办法。
白布蒙眼的仙长仿佛有些犹豫。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那便多谢临海真人了。”
说完,他又加了一句:“但还请真人清楚,在下眼盲之事,的确与床榻上的人无关。”
则临海信了……才有鬼。
但心底不信不妨碍他嘴上答应:“是是是,我知晓的,与您无关,您只管放心,我真火宗定然将您尊为上宾。”
他是真心的,一旁的王鹄立却是心里一急,以为则临海跟自己的打算一样想抢人,连忙也跟着道:“真人,我天云宗也愿护持真人。”
纪长泽转向王鹄立那边,虽然眼睛上还蒙着白布,看上去却好像正在与王鹄立对视一般。
他问:“临海真人愿意护持我,是因为他的弟子被我救了,你们天云宗又是为什么?”
王鹄立噎住。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看你是个稀罕的净医修,想要打好交道带回自己宗门好让自家宗门发扬光大吧。
正在犹豫时,眼角余光撇到了正在床上安然睡着的敬年思,立刻有了注意。
“不瞒阁下,您救得,正是在下的心上人。”
说着,他拱拳,满脸的感激:“您救了年年,我自当感激,为阁下行犬马之劳!”
一言一句,充满了一个男人想要保护自己喜欢之人的大义。
旁边正安静站着的严湘凤听到这句,眉心一跳,有些不高兴的看向了王鹄立。
他之前分明对她说是敬年思喜欢他,但在敬年思受伤,所有人都指责她,怀疑是她推的敬年思时,只有师兄安慰她,告诉她他相信她,并且还对她诉诸心意。
结果现在,怎么又变成他喜欢敬年思了。
严湘凤不是那种能忍的性子,但当着外人的面,她硬生生将内心的疑惑和不悦咽了下去,咬牙听着两人对话。
王鹄立本以为自己这么一说,纪长泽肯定会觉得他有担当。
没想到面前人白布下的眉微微动了动,仿佛皱了起来:“我若是没记错,床榻上的伤者看着仿佛只有十三四岁模样,而你已然是成人了吧?”
王鹄立;“……”
纪长泽继续道:“按照东大陆的算法来算,她如今只是个孩童,你喜欢一个孩子?”
王鹄立:“……但年年姑娘本是凡人,近两日才踏上修行之路。”
纪长泽:“凡人十三四岁不也是孩童吗?”
他说完,又想起来什么,加了一句:“你方才说她是你的心上人,你也是她的心上人吗?”
王鹄立;“……”
则临海在一旁听的暗爽。
这些话他可是憋了许多天了,一直没说一来是因为他是个长辈,不好发作晚辈,二来是宗门不同,对方宗门又比他们真火宗厉害,他没个底气,三来就是对方是追求又不是做什么,他阻拦好像也没个由头。
现在好了,这位净医修可不用顾忌这些,一一说了个痛快。
严湘凤虽然之前还在生气,但见着师兄脸色僵硬下不来台,还是心软了,开口道:“师兄,既然敬年思已经好了,我们也能安心继续游历了,这位医修前辈自有真火宗看顾,临海真人修为比我们高出许多,你大可放心。”
王鹄立眼角抽了抽。
师妹是来给他拆台的吗?
不行!
游历什么时候都可以,难得的净医修,他一定要带回天云宗。
想着,王鹄立视线从严湘凤身上瞥过,对着纪长泽又行了个礼:“阁下,年年姑娘受伤之事,到底与我天云宗之人脱不了干系,我们也是想……将功补过。”
一旁好心让他下台的严湘凤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看向了他。
“师兄你什么意思?我都说了,不是我推的她!你不是说你相信我吗???”
王鹄立在心底骂了一句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