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纪柱子蹲在门口,看着天上的云彩发出重重的叹息声,想着,怎么样才能变成一个有钱人呢。
家里最小的妹妹正从门口过,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不敢招惹,转身就要走。
她要走,纪柱子却是见到她嘴巴里正咀嚼着什么东西,而且还闻到了一股香气。
闻出来是蛋香味,他脸上的神色立刻就变了,沉着脸问:“你哪里来的鸡蛋?是不是偷了家里的鸡蛋?”
他表情太可怕,对于今年才四岁大的小妹妹来说着实有点吓人,一下子就吓懵了,傻愣愣的站在那看着他。
“丫头片子,成天就想着吃吃吃,家里都这么穷了你还偷鸡蛋,丢不丢人。”
纪柱子上辈子找到的最好的活就是有钱人家跑腿的,他上辈子不敢奢望什么,只敢想着多赚钱娶个老婆再找个妾,但这辈子,重活一次给了他极大的信心。
他,纪柱子,可是重新活了一次的人。
他是不一样的,纪柱子是如此的肯定。
上辈子那些他巴结都巴结不上的高官老爷们,带木仓的军爷们,还有那些有钱人,此刻在纪柱子心里已经落到了下乘去。
谁能和他一样,能够重新活上这么一辈子呢,老天爷给他这个机会,肯定不是让他像是上辈子那样窝囊,这辈子,他肯定也能成为高官老爷和有钱人。
于是,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有钱人的纪柱子,就看不太上自己的家人了。
尤其是他同父同母的妹妹,这个目前才四岁大的小丫头片子,纪柱子至今都记得,上辈子这个丫头片子最喜欢哭,小时候一直哭着喊饿,长大了就是默默地哭,后来她出嫁出去,男方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家里稍微有点钱。
纪柱子当时还高兴了两天,毕竟亲戚家有钱也能带带他,结果这丫头片子不争气,自家男人被外面的女人勾了魂,后来还被赶了出来。
让纪柱子印象深刻的不是这个妹妹多么多么惨,而是上辈子他刚刚成为了“上等人”,穿上了崭新的衣服,头发抹上了头油,当时正是他人生中最光鲜亮丽的时候,于是他邀请了同为下人的同僚来家做客。
结果,就撞见这个死丫头片子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蹲在院子里鸡窝面前,偷了鸡蛋在生吃。
丢人啊。
太丢人了。
纪柱子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愤怒窘迫,后来,这个妹妹就死了,好像是在夫家饿了很多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拼命逃回来的,只来得及吃一枚生鸡蛋,就死了。
都要死了,死之前还浪费一枚鸡蛋。
而且,还让他在同僚面前丢人了。
纪柱子对此耿耿于怀,重生回来再看见这个小妹妹嘴巴里吃着鸡蛋,想起自己上辈子自觉在同僚们面前抬不起头的窘迫,脸色越发难看,伸手一把把她推到地上:“你要不要脸,家里没给你吃的吗?还偷东西!”
四岁的小丫头哪里懂这些,被哥哥重重推在地上,头磕到了门框,哇的一声就哭了。
“长盈、长盈没有偷鸡蛋……”
“嗤,没偷鸡蛋,你嘴巴里在吃什么?死丫头片子,每天就知道哭哭哭。”
纪柱子看地上的妹妹越看越不顺眼,正要上去踹一脚,突然一声清脆男童声响起:“你干什么!”
虽然年纪还小,但五官已然很精致,整个人小小圆圆一圈的男孩远远跑过来,抬起头望向纪柱子:“二哥,你怎么又凶长盈。”
“谁凶她了。”
纪柱子看到来人,神情略微有些僵硬,刚刚的气势也没了:“她偷吃鸡蛋,我教育教育她而已,哪家的孩子像是她这样偷鸡摸狗的。”
“长盈什么时候偷过东西了?她长这么大,家里不让碰的东西她一下都没碰过,还有,谁告诉你她吃的是鸡蛋了,那是我们一起去摸的鸟蛋,你快点跟长盈道歉。”
“谁知道是鸟蛋还是鸡蛋,还道歉,纪长泽,我教训我妹妹,关你什么事,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个子小小态度却一点都不小的纪长泽冷哼一声:“你道歉不道歉?你不道歉我就告诉奶奶。”
嗤。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就算是平时难缠了一点,遇见事还是只会找大人。
见纪柱子一脸的不屑,纪长泽就知道他是不打算道歉了。
果然,这个从小到大都很讨厌的二哥面上露出了更让人讨厌的笑:“纪长泽,她一个丫头片子你让我跟她道歉?上次我给你道歉那只是因为你也算的上是家里的男丁,就这死丫头,一个迟早要嫁出去的赔钱货,我就算是打死她,她一个丫头片子死了,家里也不会怪我。”
他满脸写着“你个小屁孩怎么会懂大人世界”的表情,看的纪长泽恨不得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纪长泽知道,纪柱子在他们面前一向有很奇怪的优越感,每天都用一种“你们都配不上和我说话”“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你们”的眼神看他们。
他对此很不爽,非常的不爽。
以前纪柱子也招惹过他,都被他反将了回去,之后,这个讨人厌的二哥看见他的时候脸上总算是没有那种让人想踢他一脚的表情了,本来纪长泽还挺满意现在的情况,但纪柱子都欺负到他罩着的妹妹了,他绝对不能忍。
小男孩用着冷飕飕的眼神望向纪柱子:“二哥,你是不是忘了以前我是怎么让你挨几次打的?”
纪柱子脸上得意的神情再次僵住。
这就是为什么他看见纪长泽这个七岁堂弟就脸色难看的原因了,这个上辈子该成为死胎的堂弟这辈子顺利出生不说,小小年纪就精的跟个猴一样。
纪柱子几次惹到他,都被纪长泽给狠狠打脸。
他也是想不通,明明只是个这么大点的小孩,怎么做事那么精明。
但纪柱子是不长记性的。
要不然也不会被教训了好几次照样惹到纪长泽。
当然了,纪长泽这个堂弟才七岁大的年龄以及他可以俯视的小不点身高也给予了纪柱子极大的自信。
“纪长泽,之前几次是当哥哥的让着你,你别给我找晦气,我才是家里的长子,爷爷奶奶最疼的就是我,你敢惹我,小心你的屁.股。”
就知道这个臭二哥肯定又忘了上次的教训。
纪长泽小小的脑袋瓜里很少有想不通的事,这个二哥就是他为数不多想不通的人之一。
主要是他不明白二哥为什么要越挫越勇,跟没有脑子一样的几次来招惹他几次被他打回去,下一次还是不长记性的要来招惹。
家里养的那只岁数最大的老母鸡尚且还知道啄纪长泽的时候被揍了一顿下次不敢再啄,怎么二哥连个老母鸡都不如呢。
纪长泽很费解。
怀揣着这样的费解,他转身,弯下自己没有腰的小身子,把小声啜泣的妹妹拉了起来。
“长盈,你哪里疼?”
纪长盈抹着眼泪,委屈的拉着三哥胳膊:“长盈、吸、长盈头疼,屁.股也疼。”
“乖。”
纪长泽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甜甜草,递给妹妹:“你去旁边吃甜甜草,三哥和二哥说说话。”
“嗯,谢谢哥哥。”小女孩见到甜甜草,哭脸立刻变成了笑脸,很珍惜的捧着草跑出去找了个石头坐下认真吃起来。
纪柱子见到这个小丫头片子给根草就一副乐开花的样子,更加不屑。
这样的妹妹,真是丢他的脸。
纪长泽手默默放在了随身带着的大口袋里,转头看了看天色。
纪柱子见他一直没动静,本来还有点警惕的心也稍微放下来了一点,笑道:“纪长泽,你也就只能在爷奶在的时候仗着年纪小混账了,现在家里没人在,你能拿我怎么办?”
“赶紧给我让开,不然再挡着,我可不客气了,现在家里没人在,我就算是打了你,到时候我不承认,你能有什么办法?”
实际上,纪柱子很想真的直接动手,但这个堂弟之前的几次操作实在是让他有点虚,于是现在的他还是只是想逞逞口舌的。
“是啊。”
纪长泽的手慢慢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是一双有点大的手套,他好好戴好了,又伸手在口袋里掏。
一个弹弓出现在他胖乎乎小手里,小男孩拉准弹弓,不怀好意的对准了纪柱子:“现在家里可没人,我就算是打了你,到时候我不承认,你有什么办法吗?”
纪柱子:“???”
他先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接着突然反应过{看书就去-醋溜文学网}来,嗤笑一声:“纪长泽,你还真以为村里小孩认你做老大你就真的是老大了?你多大我多大,你就拿着这么一个破弹弓,就想打我了?这玩意打在身上能有多疼?”
“我看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要上天了。”
纪长泽呵呵笑,他到底年纪还小,就算是平时再怎么聪明,也还是有小孩子的调皮,此刻满脸的不怀好意简直要溢出来。
“二哥你说的对,弹弓当然打不疼了。”
他戴着手套的手伸向了另一个小口袋,从里面拿出了被许多叶子捆绑着的小石头。
――砰!
小石头精准打在了纪柱子的额头上。
石子很小,纪长泽拿捏着分寸,打在那也只是稍微有点疼,纪柱子却疼的凄厉惨叫一声,手下意识伸手去抓了一下伤口,然后疼的整个人都蹲在地上大叫,半天都没缓过来。
耳边,是清脆的童音:“但是蝎子草打人可就不一样了。”
纪长泽没再继续打,而是摘下手套拿好弹弓,转头看了看天色,小小身体站在了纪柱子面前,得意仰起头:
“怎么样!蝎子草厉害吧!二哥你之后几天可要难受了,不抓吧,疼还痒,抓了吧,更疼,诶唷,那个钻心哟。”
“二哥你看你看,疼哭了,你说你成天笑话我是小屁孩,怎么你自己还不如小屁孩呢,这么大人了还哭,丢人丢人略略略。”
“还打我呢,你来呀,你来打呀。”
纪柱子疼的冒冷汗,咬牙切齿的抬头,面色狰狞望向堂弟:“纪!长!泽!你居然敢用蝎子草蛰我!!你完了!!”
小小男孩仿佛是被他这么难看的神色和满是狠厉的话吓到了,脸上露出了怯意来。